忽忽数月,雪花满天,沈回穿着早已破烂的鞋子迎着大雪上山,山路难行,天寒地冻,奈何走了大半天也到不了山顶,饥寒交迫不说,还白白摔了好几跤,这一身衣服早已脏旧,头发也蓬垢,这样一来二去,到了山上已经酉时。
原来这山上,还有一座山庄,修得极其宏伟,正门石柱雕琢猛虎,正正方方写着‘谭门’二字,沈回站在不远处又喜又怕,踟蹰不知如何,待他思虑再三才决定走了过去,过了石柱门便是阶梯,正巧遇见了扫雪的少年,便礼貌开口问道:“请问谭坊礼谭掌门可在山上?”
扫雪少年特地正眼瞧了沈回,没放在心上道:“师父说了,瑶山近年都不会收徒,你还是请回吧。”
沈回立即解释:“哎呀少侠误会了,我不是来拜师学艺的,我找谭掌门有要事,还望少侠替我引荐。”
扫雪少年停下手中的扫帚,再次打量沈回,问道:“那就奇怪了,师父十年没下过山了,你找他能有什么事?你叫什么名字?我先替你通传通传。”
沈回大喜过望,道:“那劳烦你告知谭掌门,潭州沈均南的儿子沈回求见。”
扫雪少年撇了沈回一眼,拿着扫帚不慌不忙悠闲地走开了,过了小半会儿,那扫雪少年却急惶惶地朝沈回跑来,道:“沈兄弟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师父。”
瑶山坐落在襄州的西北方,位置十分偏远,这山庄却修得气派,上了阶梯便到了正堂,沈回见那正堂之中挂着一口一人高的金钟,钟前焚香三柱,心中盛感奇怪,他去过的寺宇多了,大钟都是亮在屋外,挂在堂内的实在罕见,绕过正堂便是一处旷地,十几位穿着与这位扫雪少年一样衣服的少年们在旷地练剑,再随着这扫雪少年步行一会儿,便到了最里面的厅堂,地形环环绕绕的,竟将沈回绕得晕头转向,好在那少年及时停下,将他带进了厅堂。
沈回进了厅,见了堂前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慈眉善目,微微发福,举止却大气,身着紫金色袍子,端坐在椅子上又显得颇有威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回,眼神说不清是怀疑还是意外。
那扫雪少年开口道:“师父,这位便是那求见的沈兄弟。”
男子点头,幽幽道:“方才顽徒没说清楚,孩子,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令尊又叫什么?”
沈回心想这位便是谭坊礼谭掌门了,低头抱拳道:“我叫沈回,家父沈均南,您可是谭坊礼谭叔叔?”男子听闻立即起身扶过沈回,问:“我与令尊十年前相识于塞北,曾以胡桃为信物,不知贤侄可带在身上?”
“叔叔请看。”沈回卷起左手衣袖,手腕露出两颗色泽光亮的桃核,那男子细看,忽而大笑点头:“是了,没错,大的刻着‘回’字,小的刻的‘柔’字,确实是我当年所刻,你是沈均南的儿子,没错了,你是回儿,确是回儿,哈哈哈”
沈回不解,再拿着这佩戴了十年的桃核仔细观望,这才发现正如他所说桃核上刻有字,当即哭道:“谭叔叔,您是谭叔叔,我终于找着您了”
谭坊礼见沈回如此激动,又一副落魄的模样,不免心中预感不详,问道:“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两年前童贯为了找清梦剑,寻到潭州,我爹宁死不肯道出剑的下落,童贯一怒之下便杀了我满门,沈回命大才幸免于难,两年来我暗暗追踪他,前几月他人到京兆府,我才有机会行刺他可惜没能一刀要了他的命,后来被送进官府,幸得有人解救,我这才不远千里来找叔叔您”
沈回说得伤心,忍不住又要哭出来,谭坊礼气得颤抖,大呼:“岂有此理!”
“家父曾经告诉我,他与瑶山谭门谭掌门有约,以后有什么变故,便来找你,只道与你是挚友,您自当排除万难帮助我,我实在没有去处,官府又四处寻我,万不得已这才前来投靠叔叔。”
谭坊礼心疼道:“我与均南兄相识于塞北,我们有过命的交情,他的仇,我不能不报,哪怕赔上我整个谭门,我也要杀童贯那个狗官!回儿放心,这血海深仇我会报的!”
“谭叔叔。”沈回打断道:“其实我来,并不是有求于叔叔。”
谭坊礼大惑不解:“哦?此话怎讲?”
沈回道:“不瞒叔叔,先父早已将清梦剑的下落告诉我了,它就在谭门。”
“你想拿回清梦剑?”谭坊礼皱眉,试探地问。
沈回摇头:“先父说清梦剑乃我们沈家先人所铸,应该寻回供奉在祠堂,后来机缘巧合遇到谭叔叔,两人相谈甚欢,觉得清梦剑乃不详之物,便交与叔叔保管,并以这胡桃为信物定下婚约,要我十二年后上襄州瑶山提亲,到时你自会将令爱许配与我。”
谭坊礼点头:“不错,看来均南兄已经全然告知了你。”
“所以我此次”沈回顿了一下:“是来退亲的。”
“娃儿糊涂,父命岂可违?十年来我们双方无过,退亲也得有理由缘故,这亲事是我与你父亲亲自许下,要退也得由他亲口与我说,你如今孤身一人,我更是不得退了。”
“叔叔听我细说,沈回身负血海深仇,是如何都要报的,此后视命如草芥,又岂能耽误令爱?我怕我有朝一日没了命,所以才亲自退亲,再者家中落魄,实在配不上令爱,还望叔叔成全。”
谭坊礼听完,心中对沈回高看不已,这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着如此替人着想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