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生过孩子,但接生完全是另一回事。
嫣儿终于明白当初胡载源为她接生时的纠结,那是她一生之中最狼狈的时刻。产妇都有着巨大的肚子和肿胀的手脚,身体比例极不协调,说是怪物也不为过。更何况,产妇生产之时,汗出如浆,血流如注,皮肉撕裂,惨不忍睹。
身为一名医师,应该具备专业精神,对于这些血腥的场景感到习惯,可偏偏嫣儿“关心则乱”,她太过在乎玉湘腹中的胎儿,所以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失了一贯的淡定。
嘲风和鹞鹰都被关在公主殿的寝殿之外,门内传来玉湘一阵阵隐忍的低呼。玉湘是个十分坚韧的女子,即使已经疼得撕心裂肺,但她仍旧不肯放声呼喊。玉湘的想法十分单纯,她不希望鹞鹰太过担心,也不希望自己的力气从喊叫中被泄掉大半。
嫣儿的精力,大多数却用于捕捉那赶来投胎的灵魂,她不能确定,以她的瞳力,能不能捕捉得到,但她想见他,这可能是他记得她的最后一面,虽然她知道他们的会面将很危险,毕竟是在嘲风的眼皮底下,但她愿意冒这个险。
如果胡载源的灵魂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嫣儿该说些什么?一想到这个,她就更加心烦意乱,在最爱的男人面前,她就变成了一个毫无城府的小女孩,那些女王的威严淡定、巧舌如簧,全都不复存在。哪怕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送别,也是好的,好过再不相见。
可是,直到玉湘的骨缝已开,嫣儿苦苦期盼的那一抹灵魂仍旧没有出现。
他真的是那么决绝吗?嫣儿的眼中已经噙着泪水,胡思乱想——难不成是他知悉了我与林重、嘲风的事情,十分介意?他是自由的灵魂,自然是什么都可以知道的,他一定十分鄙视我吧?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可见他是真的不在乎我了!
这时,屏风后的窗口突然有异样的波动,神经紧绷到极限的嫣儿,毫不犹豫地冲到窗前,轻唤了一声“表哥”,但随即,她从那敞开通风的窗口望见了嘲风冷若冰霜的脸。
嫣儿的红唇还没有合拢,眼睛里满是惊惶和失落。
“你在等谁?”嘲风喉咙沙哑地问,但其实,他已经知晓答案。
在锦绣城外与凤羽空的大战进行之时,嘲风曾经目睹胡云鸢与胡千秋的决裂,也因此得知,胡载源是胡云鸢的另一个亲生儿子,所以,他就是嫣儿的表哥。
嫣儿没有回应,她仍旧沉浸在胡载源不愿见她的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嘲风的情绪。而这时,“哇——”的一声啼哭从屏风后面传来,嫣儿的身体猛地一抖,登时泪流满面,胡载源终是不肯见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投胎成了另一个人?!
没有任何解释,嫣儿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奔回到玉湘身边,嘲风已经明白了大半。
他是上古的风云人物,为了不堕入无尽的轮回,不惜在死后将自己的灵魂撕裂。转了世的龙宸铭将前世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过着全新的生活,这却不是嘲风想要的,他想要的,是牢牢记得。没有人比嘲风更明白转世的吊诡。转世之后,龙宸铭仍旧可以遇到胡嫣儿,若是没有嘲风的介入,他们之间的故事,可能就不会那么曲折。
此刻,当嘲风望见嫣儿双手颤抖着为那个新生的男婴洗去身上的血水,他知道那个男婴是谁的化身。嘲风有何等尊贵的身份血统?并不至于和一个初生的婴儿争风吃醋,只是,那婴儿的前世,做过令他万劫不复的事情,重重砸穿过他的底线!
为男婴悉心沐浴后,嫣儿用干净的软布将他包裹起来,不过,她并不急着将他送还给虚弱的母亲玉湘,她只是紧紧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柔软的脊背。忽然,嫣儿转过身来,警惕的双眼对上了嘲风狂怒的凤眸,嫣儿的表情,像极了一个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而嘲风在他眼中,只是一重强大的威胁。前夜的恩爱,都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会让鹞鹰带着玉湘和孩子离开这里。”嫣儿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可能会给鹞鹰一家带来怎样的可怕后果。而现在,她必须直面这次意外。
“放他走?”嘲风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等他长大了,再让你们重温旧梦?”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已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而我,是他的姑姑……”嫣儿希望能够化解嘲风的杀意,一时语无伦次,“就算你杀了他,他还是可以转世,他只是个无牵无挂的新生儿。我可以发誓,绝不会让这个孩子知道前世的事情。”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向我宣告,你有多在乎他!”嘲风的眼睛有些发红,嫣儿了解他,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恐怖的能量。
这句话,好似吸走了嫣儿的所有灵力、卸下了她的所有伪装。她颓然地抱着孩子,泪水长流。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还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选择的男人肯为她做出改变,她的孩子们健康可爱、无忧无虑,她也回到了本以为绝不可能收复的王位之上。她竟然得意忘形到记不住过去的遭际,老天爷放她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将她反复折磨!
“放过他……”嫣儿垂下眼眸,冰凉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不需要多他一个。表哥前世死得很惨,全身的骨肉都被切碎,那一切就发生在我的眼前。所以,如果你想再杀他一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