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蘅兮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任何负担,只是空落落的,错愕地望着那些从身边擦肩而过的灵魂。他们和她一样,刚刚死去,还很懵懂。
其他灵魂,大都是人族和狐族的士兵,因为嘲风的攻城遽然殒命。他们看见蘅兮,都会远远地避开,似乎她是洪水猛兽。也许是吧!就在刚才,嘲风因为她大动干戈,而她又亲手设计烧死了自己的夫君,还说出了那么多冷酷无情的话,世间最恶毒的女人,不过如此!
在自刎之前,蘅兮一举击溃了夺舍的盘古,这是蘅兮和盘古都没有预料到的。蘅兮被困囿的灵魂,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不光将盘古鸠占鹊巢的灵魂击败,还将它彻底灭杀,这意味着,盘古的大部分修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即使这世界上没有了嘲风这样逆天的妖孽,盘古也不再是风华大陆上最强大的神祇。
历尽千难万险,蘅兮终于破茧而出,可是,她只来得及对嘲风说出两个字“爱过”,就眼睁睁看他怀着愤懑葬身火海,那一刻,蘅兮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灵魂也被撕成了细小的碎片,是她亲手杀了嘲风!是她爆发得太晚,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那一刻,蘅兮忘却了其他的一切,她的眼中,只有嘲风。她要随他去,无论他去哪里,哪怕等着她的是刀山油锅,她也会毅然跟随!她就那样用“彩虹之翼”割破了自己的咽喉,甚至来不及消化那致命的疼痛,就已经蹈入了火海之中……
等她能再次感知这个世界,已经成了一抹轻飘飘的灵魂。这时,她才为自己殉情的冲动感到后悔,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呢!她还要去救菘之和旻儿,没有她去敦促甚至威胁,盘古怎么会遵守曾经随口说出的诺言?那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啊!
可是,她只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并以死灵的身份去试着做些补救。
在那么多来来往往的灵魂之中,蘅兮寻找着她要追随的那一个。可是,她死了,瞳术已经不管用了,她只能茫然地找寻着,迷失在人流之中。
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蘅兮才想起来,这又是嘲风造下的孽。若是这一年来嘲风杀戮的所有灵魂都出现在她的面前,恐怕会汇成浩淼的人海!
她也看得见那些仍旧活着的人,诺河与卉宁正在破败的城墙上观望着,火狐城外的火焰仍在肆虐。蘅兮听见,诺河愁容满面地说:“这火可怎么灭?父王不在这里,星芒也已经……”不错,这该死的浴火阵是星芒教给蘅兮的,他不光告诉蘅兮如何放火,也曾告诉她如何灭火,可是,蘅兮根本来不及去灭火,就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卉宁的脸上是一种悲喜交加的表情,她反复念叨着:“她死了,她死了……”似乎蘅兮死得太快太惨,根本来不及让她玩味似的。
这时,城墙的豁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痛哭流涕的女人,竟是筝儿。她跪倒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上,虔诚地磕着头,然后突然拉住诺河的衣襟,哀求道:“夫君,能不能抢救出公主的遗体?她无父无兄,也没了丈夫,我要收殓她、埋葬她……”
诺河还没来得及开口,卉宁就对筝儿嗤之以鼻:“二嫂,你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你这样跪拜一个谋杀亲夫的贱—人,合适吗?她已经被烧得像焦炭一样,马上就要化成灰土!”
筝儿瞪大了眼睛,没有理睬卉宁,继续哭求诺河:“夫君,如果没有公主,筝儿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上了,公主对筝儿有救命大恩啊!”
诺河搀扶起痛哭的妻子,温言抚慰:“筝儿,不是我不想去抢救蘅兮的尸首,只是那极品狐火太过暴烈,如果我硬闯进去,怕是会落得和嘲风一样的结果……”
“啊?”筝儿伸手掩住了小嘴,靠在诺河的肩头哭泣。
诺河拍拍筝儿的肩膀,诚恳说道:“待战事平息,我们就在火狐城里为蘅兮修筑一处衣冠冢,供你祭拜,可好?”蘅兮的大部分遗物,都在筝儿的手中。
筝儿难过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蘅兮淡漠地看着这一幕,至少筝儿会年年凭吊她,可是这个世界早晚都会将她遗忘,关于她的那些传说,或许会被捏造得更不像样,或许会消弭在时间的长河里,谁知道呢……
蘅兮转过身,继续搜寻着嘲风的灵魂,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竟然不来找她?突然,蘅兮在浴火阵的北方,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个体态佝偻、步履蹒跚的老人,若不是认得他清癯的面容,蘅兮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那一个月前还健步如飞、体格健硕的盘古!
夺舍失败,显然令他元气大伤,他那灰败的面色、微弱的气息,完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盘古望着眼前的浴火阵,似乎并不打算灭火,而是在搜寻着什么。
突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道写有无数神纹的青色古幡,蘅兮认出来,那是招魂用的!他要招谁的魂?是她?还是嘲风?蘅兮飞扑向前,可是她刚刚飞到浴火阵的正上方,却发现那招魂的目标已经出现,正是嘲风的灵魂,果然,盘古最恨的人,还是那个杀死瞿伯的凶手!
蘅兮想要呼喊,却出不了声,她刚刚死去,灵魂十分虚弱,不能说话,也没有任何战力。嘲风似乎也是一样,他根本没有看到背后百丈之外的蘅兮,直愣愣向盘古飘去。
盘古的左掌之中,出现了一只水晶球,他喊了一声“去”,那水晶球里的灵魂就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