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芸压下恼怒,笑道:“曹四小姐不乐意看见我十一妹和令兄在一起,为什么不当面和他们讲?背后这样讲人,有意思么?”讲完这句,她掉头就走,把曹四小姐和樱子都抛在身后。

曹四小姐当着朋友们的面一连吃了芳芸几个钉子,很是下不来台。她不快地转身,对着朋友们说:“这个人,仗着有个在花旗银行当大班的洋人表哥撑腰,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

曹大帅余荫虽然还在,曹家的势力却远不如从前。曹家子弟里头,曹三少在军部挂了个参谋的闲职,曹二少倒是带着兵,也不过是区区一个旅长,还被打发到了察哈尔。

曹氏兄弟和花旗银行的洋人大班孰轻孰重?那位俞九小姐就是结交不上也不能得罪,几位青年男女对看几眼,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她年纪小不懂事,四姐别和她计较。”樱子挎着曹四小姐的胳膊,笑着说:“我很想去察哈尔看看曹二哥,四姐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山口樱子替曹四小姐解围,曹四小姐稍微觉好过了些,回报樱子以微笑。樱子待曹云朗也可以说是情深意长,她想去看二哥,曹四小姐自然要替她出头,连忙答应下来。这几个青年男女都是好热闹的,手里又有钱,听讲樱子要去察哈尔,都说要去,大家移到公园的一个茶室里坐下,商量怎么买火车票,喊哪些人去,嘻嘻哈哈的笑语声老远就听得见。

芳芸在公园溜了半圈狗,出了一身透汗,本想去茶室里喝杯冰荷兰水,走到门外不远听见他们讲话,三句里头有两句都离不开察哈尔,就猜曹四小姐打算去看曹云朗。

这个时候进去倒像是有意贴上去一样,芳芸停下脚步。/公园门口有个老妈子牵着一只小哈巴狗在树荫底下吹风。莎丽朝着那边轻轻的叫了两声,芳芸开手里的皮绳,它就轻快的跑向那个方向。

阿根反应很快,抢在芳芸前头跑过去把莎丽牵住,就站在公园大门口等候。芳芸站在一块树荫底下休息。

太阳高挂在天空,外滩上高楼的玻璃窗都反射着白光。岳敏之新开的商行就在外滩,芳芸眯起眼睛朝那边看了一会,决定趁着父亲还没有回国,去岳敏之的商行走一趟,一来可以顺便结算上一个月的货款,二来和他讲些闲话,也可以破破方才和俗人打交道沾的闷气。

要守老太太的孝,粉绿嫩黄都不能穿;到人家公司去,年轻少女也不好穿黑色,芳芸想了半天,在衣橱里拣出一件可以当正装穿的白色连衣裙,提出来看蕾丝花边已经压的有点皱了。她提着衣服到灶间门口喊黄妈拿烫斗。

黄妈认得是伊万的妻子旧年送给芳芸的生日礼物,笑嘻嘻把把一小铲的炭倒进煤球炉里,洗了手收拾烫衣板,就问芳芸:“伊万在美国可有信回来?”

芳芸一边给喷壶装水,一边笑道:“我忘了和你讲,他妹妹前几天寄信来,讲伊万在欧洲做生意赚了钱,他们家买了一个小农场。”她放下喷壶,把平摊在烫衣板上的裙子抚平,慢慢说:“我很想他们,还有舅舅。”

“他们都是好人。菩萨保佑伊万打胜战。”黄妈一边念佛,一边扇扇子。黑色的炭块在呼呼的热风里蹦出火星,慢慢发红。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蒲扇扇起的风声。

芳芸靠着烫衣板,看着黄妈把衣服烫好,才去洗头洗澡换衣服。过了一会儿,卡尔从火车站回来,阿根接了他的班把芳芸送到外滩岳敏之的商行门口。

岳敏之在新建不久的东华大楼租下了二层楼的东边一半,挂了一个“敏华商行”的牌子,主业是批发擒鸽牌乳制品,兼营土特产的进出口,所以商行的布置也是中西结合,既有中式的木柜台,也有西式的玻璃橱柜。一进门的大厅里,左右两边各摆着四只大玻璃橱,里面陈设中国和南洋的各式土特产。柜台后边站着一排穿着白棉布对襟衫黑长裤的年轻男招待,个个精神抖擞,脸上都带着笑。

芳芸在门口略站了站,早有一个走过来,客气的说:“这位小姐,我们商行只做擒鸽炼乳的批发生意。”

芳芸朝他点点头,道:“我是来结货款的。”

看上去芳芸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子,那个招待拿不准她是真来结货款,还是富家小姐闲着无聊来闲逛,迟疑着不敢答应。

阿根停好了车,提着芳芸的黑手袋追上了来。阿根是洋人保镖的作派,跟着九小姐正经出门,换了一身笔挺的灰西装。身材槐梧的保镖威风凛凛地往芳芸身边一站,招待不敢怠慢,立刻陪着笑道:“请跟我来,会计室在里面。”

到会计室要经过岳敏之的经理室。岳敏之要借过堂风,大开着办公室的门,听见脚步声音抬头,恰好看见过道里一闪而过身影颇有些像芳芸。他有心过去看看是不是芳芸,又怕认错了人,踌躇了一会,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支票捏在手里。

到会计室门口一看,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的不是芳芸是谁?岳敏之顿时微笑起来,欢喜道:“俞老板,来结帐?”

芳芸坐在桌边低着头写支票,听见岳敏之的声音,心里也是十分喜欢,对着他嫣然一笑,“岳老板好。”

岳敏之把支票放在有些发愣的老会计桌前,笑道:“这是商行下半年的房租,你一会喊房东来拿,拿他的收据做帐。”

会计答应一声把支票收到抽屉里,芳芸也已经写好支票,就把支票朝隔桌的会计面前推一推,笑道:“我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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