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檀香气的屋子里点上了几盏灯笼,绿枝俯身添置炭火,不时发出的劈啪声响格外突兀。甄氏坐在梳妆台前,不知什么心思。
绿枝不敢惊扰,只静静做自己的事情,自早晨那事情过后甄氏便没再说过一个字,绿枝也不敢轻易做声,想请大夫来替她瞧瞧却怕被她撵回去,只盼她自己能想通透。
“绿枝。”甄氏凉凉的声音响起。
绿枝愣了一下,然后起身答话:“太太有何吩咐?”
绿枝说完,却不见甄氏下文,她仿似又开始沉默,安静得仿似她从未开口询问一般。
过了许久,直到绿枝以为甄氏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听见甄氏的声音轻轻传来,她说:“绿枝。”
“太太。”甄氏绿枝那两个字唤得很平静,仿似无什么情绪,绿枝知道太太自由计较,自她跟了甄氏便知道,这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女人,为达目的,能屈能伸。
“备水,我要沐浴。”
“是,太太。”绿枝也学会了,凡事不问缘由,按主子要求去做就是,心里怎么猜测都好,却半分不好去问,若甄氏高兴,将来下场便能稍好些。说来,甄氏如何计较,她从来也没有猜透。只是在赵府,她需得依附于她,如今赵府已不太平,稍有不慎,便不好收拾。
丫鬟?
绿枝心里冷笑,好歹她今日还活着,梅姨娘却已经死了,生死荣辱,如此无常。
甄氏沐浴之后便去了佛堂,整日地待着,不进食,也不唤人伺候。
赵煦自然很快便知晓,正要去瞧瞧,却有人在门外候着,原来是丁伯。
“如何?”赵煦轻声问。
“老爷,查到一些眉目。”
“说。”
“此物确实出自巧玉斋,听他们讲,是个外乡人要做的,这里便查不出什么了。却有一样,梅姨娘并未吃过催产之药。”
“哦?”赵煦略皱了皱眉,便挥手让丁伯下去。
看来,甄昭在说谎,或许,还有人知道甄昭要说谎,所以利用了这一点让她哑巴吃黄连。
赵煦以为这个解释已经很充分,那么,谁希望利用这一点让甄昭哑巴吃黄连倒有几个人选,只怕,甄昭心里最清楚。
简而言之,甄昭想要设计别人,倒被反将一军。
赵煦大约理了个眉目,便向佛堂去,看甄昭是何态度。
佛堂之中,甄昭一袭浅灰的衣裳,接近尼姑的装扮让赵煦略一惊,在外头寻了凳子自己坐下。
甄氏听见有人,多年来的相处,凭脚步声她便知晓是赵煦来了,向菩萨恭敬三拜,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老爷,妾身有罪。”
“何罪之有?”
“妾身跟了老爷多年,一心为赵家,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家无后。梅香生产之日,保孩子是我的主意。”甄氏略停顿一会儿,然后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孝义无法两全,妾身即便犯下罪孽,也不能让老爷背上不孝罪名。”轻声叹口气,甄氏说话更温柔起来,“现在只有日日向菩萨忏悔,一是为梅香和孩子祈福,二是替自己赎罪。”甄氏一番话下来,颇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味道,赵煦听了本欲责怪,现在也不好意思开口。
良久的沉默让气氛有些沉闷,见赵煦没有说话,甄昭继续道:“孩子决不可交出,但……若梅大人要妾身偿命,老爷便将妾身交出去罢,甄昭罪孽之身,万死难赎其罪。”说着,竟不成声,隐隐抽泣。
赵煦有些动容,想来她也是为他好,其实换一个角度看,倒是她替他受了这不义之名。若是他未曾出门,面对梅香和孩子……
想到这里,赵煦心里微微一痛,无论如何,他没有资格怪她。
赵煦扶着甄氏的肩,声音放软:“你莫多心,梅家不敢轻举妄动。”忽而他想到丁伯所言,便顺势问了下来:“你如何得知梅香被下了药?”
甄氏听了颓然一惊,赵煦既有此一问,便有九成已经得知真相。其实梅香确实没有被下药,不过她唯恐自己对梅香的作为败露,想要利用柳姨娘转移赵家人注意力,既保护自己,又能挫一挫柳姨娘锐气,只是她没有料到梅家会追根究底,没有料到赵煦也追查得如此彻底。现在不仅事情败露,她还陷玉曦于险境,只能极力补救。
“我是瞧她生产时候不大对,便胡乱猜了,一时口快便讲了出来。”这是在她考虑范围之外的问题,未曾细细考量却又必须马上回答,便胡扯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理由,心里其实很忐忑。
“你是嫡母,又是在下人面前讲话,以后注意分寸。”听甄昭此言,赵煦有些不大高兴。这是多严重的事情,怎可胡乱揣测,以至赵煦怀疑甄昭所言是否实情,但也不便明说,只教训了几句。
甄氏有意绕过这个话题,带着柔弱的神情喃喃道:“以后?还有以后吗?梅老夫人今日架势谁都瞧见了,老爷,你,还是将我交出去罢。”
“不谈这些了,我堂堂相国,还会任他们摆布不成?”
听赵煦这句话,甄氏颇有几分放心,只要过了赵煦这一关,剩下便都好办。
甄氏很明白得不再挑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老爷,不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
甄氏这个问题倒是问得赵煦很是舒心,近来想的事情太多,竟都忽略给孩子起名之事。
赵煦低头思考一下,“家和万事兴,便叫和曦罢。”
“老爷起名,自是妙极。去看看孩子吧,自老爷回府便一直操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