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站在飞剑之上,身边云雾缭绕,寒风飒飒。
在他所站飞剑不远处衣袂翻飞,在空中漂游扶摇的竹竿道士,便是他三日前刚拜的师父。
那日客栈前的一撞,让他像是刚开窍的毛小子,对着师父像是看到姑娘一样看对了眼,死活纠缠不放,最后得了师徒身份。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前几日他还对这忽然出世的光怪陆离的世界的抵制心中还有残留,十几年的认知一朝破碎,原以为认清现实已是最好的结果。谁料事情一件接一件,心中竟然也长起了几分向往。
幼时他也在母亲的臂弯里读过这消遣的仙道恩怨情仇的话本,在翠峰书院藏书楼里看过几本修仙论道的所谓仙书,与家中武教习剑的初期,除了侠客情长,也曾想过几次持剑斩山河,翻身上流云。
但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而已,他从未当真。谁家少年不曾有过意气冲天的时候,他虽出身不算泼天富贵,但也是锦衣玉食。得到的越多,需要为所得之物付出的也需要越多,这便是他母亲教他的道理。
他的才华,武艺,谋略,不仅为自己,也为家人亲友,更为这府中的家丁,城内的百姓。他们推他上位,他便接了他们所给之物,做他们所求的力所能及,符合道理人情之事。
人心难测难懂,身在高处时他自诩明白许多。此次被打下高处,换了身份再次亲身接触,却发现见到的面孔又有不同。
百姓一边热心一边凉薄,他们对两袖清风的父亲昨日推崇之至,鲜花蜜枣犹如海水浪潮绵绵不绝,今日便落井下石,诋毁人不忘带上三代亲戚朋友,犹如杀人父母一般往最恶意处编排。
他们嫉恶如仇,对着城内的乞丐,被押送未分清罪名的逃犯扔菜砸蛋,却又会对着一面之缘,未曾相识的少年掏心掏肺地好,关心爱护犹如至亲。
许宣渐渐明白了当初父亲所说的话,不在一定的高处,不读过数的书,不明白一些必须要懂的道理,人很容易被人所骗。
他今日才明白这个骗所指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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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道士踩着一只玉箫,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一半的寒风,不发一言却又背脊挺直的样子竟然也让他想到了父亲。似是因为许宣沉默得太久,一路也未开口的灰袍道士转头问道:
“汉文,你可怕?”
许宣摇头:“不曾。”道士又道:“为何?”许宣抬眼,道:
“一是无恐高之症,二是有师父相护,三是觉得空中穿飞,潇洒快活。”
听他这般回答,道士声音里带了几分笑:“如此便好。汉文你在我面前真真不必拘谨,不用苟着自己,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
许宣笑应:“好,师父。”
灰袍道士和云向涯一般,是个温柔的人。许宣不说,他们便不问,无论是从何而来,家中如何,还是为何出现,为何做这事。这份温柔是否包含了别的,许宣也对应不会去想。
他知道自己在逃。
逃追捕,逃责任,逃现实,逃压不下的情感汹涌。他实在是不敢去面对书院里可能看到的那张脸,一时上头,幼时对仙修的幻想夹杂着对灰袍道人的好感,让他直接任性了一次,率性就走。
他现下最差也只是被骗,左右便是再逃。虽说从他那便宜师傅抽出飞剑,凌空而起的时候他便知道他是真的寻到了仙门。
“汉文,望兮门就在前面,我们要到了。”
许宣抬头,把意识从翻滚的思绪中抽出,迎面就被望兮门的气势震得呆住。
迎面是缭绕的山雾,连绵的山脉高耸入云,不见其顶,犹如堆砌一般自然地绕出半个岣嵝的环。泉水从天上流下,跌落汇成瀑布,绕着青色的山体缠绕白带。山间绿意葱发,鸟鸣鹤唳,一派人间仙境的韵味。
许宣无法驱使飞剑,想要近看几眼,直接壮着胆子在剑上往前走了几步,却是猛然瞧见瀑布内窜出两道白影,纠缠着往着远处飞走了。
“那是你同门,白色的乃是我派弟子服。”
见许宣对着掠过的白色发呆,灰袍道士笑了笑,指向了瀑布:
“山门在这里,我们进去罢。”
瀑布后别有洞天。
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把巨大无比的剑,通身白色,剑柄部分偏银,剑茎刻有层层叠叠的祥云仙鹤,剑格位置中空,在其中悬着一个蓝色的光球,里面似乎是一个阴阳鱼。
这把巨剑剑首部分缠绕着数根银色的链,从上而下绷得笔直钉在地上,链上零零落落挂着一些相似的银色长剑。
在巨剑的剑刃下,是一池透底的湖,碧绿的湖水下似乎也扔着一些剑,但看上去大多有所损坏,不是折了脊,便是钝了刃,没了柄。
在冲天的剑池旁,整整齐齐地围着一圈白墙黑瓦的小楼,黑色的屋顶从上而下看格外清晰,隐约可以看出这些楼的位置是在组一个阵。
小楼一圈以外便是一圈山田,山田之上又是山峦,但是此处的山峦与外山不同,上面架满了楼阁。这些人造的楼阁隐现在山体之中,用绿树做障,与青山浑然一体,看上去简直就像原先便在这山上,是这山成长所出。
灰袍道士带着许宣往着那座与剑池正对,气势恢宏的山中楼阁之首直直飞去。
这仙楼的入口与许宣所想不同,直接设在空中,悬了一座石台,与楼阁用暗色的竹木做了长桥,直接楼前的空地。许宣跟着他那便宜师父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