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王宫,皇帝寝殿。
萧方智冷眼看着王夭华,脸上再无温柔暖色,嘴唇紧抿着,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皇后可知,给朕暗下mí_yào,是何等罪行。”
王夭华泪水涟涟,她揪着被子遮住胸口:“陛下……”
若是有个第三人在此,定会为眼前春光而脸上发烫,瞧着怎的:芙蓉暖帐内,萧方智和王夭华二人皆是不着寸缕,一个冷言冷语不留情,一个美目盈泪乞垂怜,虽说萧方智醒来后已经与王夭华隔开几许远,但两人披散着的发丝有几缕却紧紧缠在了一块,再看看脸色,只见萧方智似是冰块雕成,王夭华虽然神情窘迫但还带着几丝红晕。末了,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昨夜两人发生了什么。
“皇后,你说朕是公还是私了?”萧方智毫无怜悯之心,在他看来,这着实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一朝之君居然被皇后下了mí_yào,硬是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当初他娶了她,不过是想借着大族王家巩固地位,未成想和她坐实这夫妻二字,只是念着给王夭华个皇后之位,赐予她荣华富贵便草草了事。
怎的想,王夭华夜夜独守空房数年,期间的衾寒枕冷只有她一人知晓。
此刻,曾经高贵骄傲的王家嫡女眼眶微红,几颗泪珠挂在脸上,好不容易开口说道:“陛下口中的公私是怎么个法子。”
“若私,便将你降为妃位,禁足一月;若公,就请皇后前往静水阁,让阁师为你写帧榜文,贴到街市之上。”萧方智言语不留情面。
这两个,明明都是死路,若王夭华选了私,就等于舍弃了皇后之位所能享有的一切权势,若王夭华选了公,无疑就是昭告天下她的不耻之行,让她和王家抬不起头来。
“妾身选……”
“陛下,上朝时间到了。”
不偏不倚,似是巧合一般,门外响起故年儿的声音来。
朝堂之上,有官员向萧方智禀报了陈霸先得胜之事,使得萧方智暂且忘了寝殿里的那些事,龙颜大悦,随即颁布要将陈霸先等人晋升一级的旨意,附加要大梁举国同庆之意,并着大赦天下,将押在牢狱之中的轻犯者遣送回乡,重犯即要行刑者出狱探亲,可谓官民大喜,建康大喜。
这边的朝堂欢欢喜喜,那面的后宫悲悲戚戚,萧方智走后,王夭华披上衣服,羞于从正路回宫,只是抄了条偏道向庭芳宫行去。
到了庭芳宫内殿,皇后娘娘遣散众宫人,只留了一个平日里便是她心腹,也是在王家时的贴身婢女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蹲在王夭华脚边,头顶传来哭泣之声,她也忍着没有去看,只是趴到地上,细声道:“娘娘为何如此悲伤,心情不好其次,主的是莫要伤了身子啊。”
一只茶杯扔下来,滚烫浓茶泼在小宫女身上,小宫女忍着疼痛伏地,依然说:“娘娘,动怒终究也是不好的……”
“闭嘴!听兰,你竟也要嘲笑本宫吗!”王夭华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狠狠掐住宫女听兰的下巴,眸子里既有羞恼也有不甘愤怒,“那姓萧的对本宫无情,你,从小陪着本宫长大,如今也要来取笑本宫!”
听兰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她不敢正眼看王夭华,唯恐自己又受到什么皮肉之苦。
“本宫对姓萧的掏心掏肺付之真心,可你瞧瞧他是怎么对本宫的,成亲多年,一夜都不愿和本宫共处,本宫冷啊,又冷又恨,后宫那些贱人们都说陛下之所以娶本宫不过是看中了本宫背后的王家,我怎么也不愿相信她们口中之话,仍然盼着有朝一日萧方智能待我如真正夫妻一般。可是,哼,本宫终究是算错了,阿耶说的果然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我王夭华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会嫁入深宫……”说这些话时,王夭华已经止住泪水,她脸色依然苍白无比,但是涂满暗红蔻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手心里,印出几道红痕子。
她一双丹凤眼暗了暗,眼前似乎又现出多年前,她与萧方智初见时的样子。
初见时,她是王家嫡女,生来尊贵,一次随着阿耶入宫赴宴,刚好瞧见端坐在帝位上的萧方智,少年俊秀的眉目从此就深深印在了她心里。
再见时,她到了成婚年龄,阿耶把她许给了萧方智,大婚之夜,她坐在喜床之上,激动地等着他。
他与她正面相对时,王夭华本以为萧方智也会想自己一样脸泛红晕眼眸如水,但她看到萧方智正容之时,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便是那一双冷漠寒凉的眼睛,以及一句:“从今以后你便是皇后了,好生休息吧,朕去偏殿里睡。”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成婚之夜,她是一个人睡的。
婚后,阿耶问她和萧方智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她很想说新婚之夜被抛弃的事情,但后来,她竟然忍住了。
她为萧方智做了许多,王家家势,皇后淑德,父兄忠心,她能给的都给萧方智了,但萧方智,依然对她保持距离。
萧思玖进宫后,她带着萧思玖去给他请安,结果她却看见了萧方智从来没有露出过的温柔神色,本以为是给她现的,但被他撵回庭芳宫后,王夭华才意识到,萧方智的温柔,是给萧思玖的。
王夭华不甘失败,于是就给萧方智下了mí_yào。
“呵。”想到这儿,王夭华凉凉一笑,她松开听兰,侧身躺倒贵妃榻上,丹凤眼写满冰凉。
“若早知今日,我本不该对你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