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这么一出的功夫,陆江雪又是一壶酒下了肚,眼下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支着头看着南修桓吃吃地笑:“商小子啊,没事来什么扬州啊?”
南修桓让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叹息给问得一愣,伸手拿走了陆江雪勾在手指上的酒壶:“陆姨,你喝醉了,我让人送碗醒酒汤给你。”他说着就要起身到外面唤人,让陆江雪拉住了。
陆江雪手劲大得很,攥得南修桓手腕生疼。
楚辛夷挥退了岫玉和兰翠,自斟了一杯酒,对南修桓说:“人心情不好,醉一醉也无妨。”
陆江雪回眸看了楚辛夷一眼,神色清明丝毫不显醉态,楚辛夷朝她微微一笑,冲着她一举杯,以袖掩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江雪笑了。她已经不是正值芳华岁月的少女了,此时眼睛里也像是映着光一样,那么点岁月的沧桑藏在她仿佛湖光粼粼的眸色深处,面上又流露出三月新枝花正好的娇憨明媚来。
楚辛夷为陆江雪满上了就,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光阴落寞且抒怀,都是应当应分的事。”
“说得好。”陆江雪拊掌大笑,笑着笑着便落了泪,抬手虚虚描摹过楚辛夷的眉眼:“只是姑娘年纪还这样轻,怎么能是懂这般悲欢无常的时候呢?”
楚辛夷眉眼舒缓地笑了:“想得通便懂了,只是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做陆楼主能同醉一场的人。”
陆江雪举杯:“来。”
南修桓呆滞地看着两个女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一时竟有些茫然。
这样的陆江雪和这样的楚辛夷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记忆里的陆江雪是笑着的,风情万种又恣意豪爽;他印象中的楚辛夷始终是端庄温和,聪慧又不显锋芒的模样。
酒图一时虚幻,终究不是能消愁的东西,陆江雪饮着饮着,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她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桌上,仿佛那不过二两的一个酒盅竟有了千斤重,她看一眼南修桓,道:“子衿的牌位设在我房里,你记得去祭拜一下,那是陆姨能说知心话的人,就剩下她一个了。”
南修桓郑重地点头应下了。
陆江雪又道:“回头再还小,长大了一定是个好看的。”
南修桓诧异:“收徒?”
“是啊。”陆江雪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我年龄也不小了,到时候总得有个人给我立个碑上柱香啊。”
这话听起来着实是落寞又苍凉,南修桓笑着安慰道:“陆姨这是哪里话,陆苒怎么可能放着您不管。”
提起陆苒,陆江雪僵了一下,低头摇了摇头:“苒苒啊,她不恨我我就满足了。”
南修桓一时不知道她这话是从何说起,叹口气伸手打算拿走陆江雪手里的酒杯,让陆江雪避开了,她把酒饮尽,神神秘秘地看着南修桓:“商小子,告诉你个秘密,当年是我把陆苒从陆家抱走的。”
南修桓几乎让这一句话迎面冲个跟头,一偏头和楚辛夷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陆江雪继续道:“子桓啊,别管了,什么都别管了,去哪都好,你听陆姨的,陆姨不害你,什么都别管了,谁的事都别再管了。”
南修桓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江雪,问:“陆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江雪神色迷蒙,南修桓仔细看了又看,怎么看都是醉态。南修桓蹲下身子,略微仰视着陆江雪,轻声问道:“陆姨,为什么说是你带走了陆苒?”
陆江雪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却是呜咽着哭了起来:“我的女儿,他弄丢了我的女儿。”
南修桓小时候就认识了陆江雪,头一遭听说陆江雪有个女儿,忙追问道:“女儿?谁的女儿?”
陆江雪似是倦极,半阖着眼睛叹息一声,歪在桌上睡着了。
南修桓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叫人把陆江雪送回了房间。
楚辛夷问:“你脸色不太对,怎么了?”
南修桓揉了揉眉心,道:“你还记不记得在玉绮阁的时候,我和风长豫出去过一晚上,第二天才回去?”
楚辛夷略想了想,点头:“有点印象,怎么,那天发生什么了?”
南修桓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那天,我在平郁城一家叫采芳斋的乐坊里见到一个叫绿云的姑娘,长得和陆苒有七八分像,你说,会不会是……”
楚辛夷细想了想,问:“一个乐坊卖艺的姑娘,是怎么引起你和风长豫的关注的。”
南修桓显然没料到楚辛夷能如此敏锐,神色变了变,老实答道:“风长豫入城的时候见到了,一路跟到了那家乐坊。”
“入城的时候遇见了。”楚辛夷低声重复了一遍,垂了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安静地坐着的时候,总是显得温柔。南修桓心里乱得很,呆愣愣盯着楚辛夷的侧脸,出乎意料地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来浮世楼,一是想避开衙门里无谓的宴饮,二是向来祭拜一下叶子衿,也看看陆江雪。谁知却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正想着,门被人敲响了,南修桓转头,见一个扎着包包头小姑娘怯生生推开门站在门口,看了看南修桓又看看楚辛夷,腼腆地低头盯着地面:“师父说,让我带商公子去祭拜叶姨。”
南修桓明了,这小姑娘就是陆江雪新收的小徒弟了,这孩子看着也就几岁,南修桓怎么也没想到陆江雪竟是收了这么小的一个徒弟。
南修桓把心事都收起来,温和地冲着那小姑娘笑:“你是陆姨的徒弟,叫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