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生产那天只有我在,我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云哥急得在手术室外不停地踱步,几次点起烟然后又碍于医院的规定乖乖地熄灭,手术室的灯不知道亮了多久,那个鲜红的颜色似乎无穷无尽。”
温瑜缇垂下头,耳边的长发挡住了眼,似乎将声音也淹没了许多,“在这样令人焦急的时刻一个电话划破了尘封已久的寂静,云哥放下电话后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他犹豫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走出这个漫长的走廊。”
“有些事仿佛都是像事先安排好的那样,谁也不会想到那竟是云哥与姐姐最后一次相见。”泪水在温瑜缇精致的下巴滑落,这个女子宛若一朵幽兰般在静谧的夜里呜咽,“我仍然记得姐姐推出手术室时的眼神,她的生命虽然很快就要结束,可是仍旧无法抑制住眼里的喜悦,只因为她已经有了云哥的孩子,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
抑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崩塌,泪水已经浸湿温瑜缇脸颊上的碎发,在这冰冷的长廊间她是那般的纤细,那般的温柔。
良久,柔软的声音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云哥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一直雷霆不惊的云哥哭得像个孩子,任由我的父母拳脚相加,从那之后云哥便待着思盈相依为命。”
温瑜缇拂过脸上的碎发,不停地对我歉意地微笑着,“不好意思。”
我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更不知道如何安慰,杜思盈八字全阴,古书上说这是鬼女入命,刑克双亲。可偏偏杜干云天生铁面,命硬不伤,这就让杜思盈的母亲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你知道盈盈为什么叫思盈吗?”温瑜缇笑了笑,掩饰着尴尬。
“云哥说过,杜小姐出生那天是七月初十,他看着天边的未满的月亮,所以取名思盈。”
“你被他骗了,他之所以给盈盈取名思盈,是因为姐姐的名字叫璧盈,温璧盈。”
正说着杜干云从病房里走出来,双眼微红,见到我的时候身子一顿,声音有些哀伤,“刚刚盈盈醒了,跟我说了很多事。”
杜干云缓缓坐在我们身边,犹豫了几次还是点起了一根烟,“盈盈说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那种感觉很轻盈,很舒服,舒服得连眼都无法睁开,就想这样一直睡过去。”
“盈盈还说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到了她的母亲,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是却很笃定。”杜干云仰着头吐了一个烟圈,声音很平静,“梦里盈盈跟她母亲说了很多话,把这二十多年想要说的委屈统统都说了出去,她的母亲只是在一旁抱着她安静地听着,好似有太多的话都说不完,只是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她母亲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二个身着绫罗的青楼女子围在她的身边要给她化妆,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任由摆布。”
“直到最后妆成那十二个女子才放开她,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副古时候新娘的打扮,鲜红的霓裳羽衣,头戴凤玲,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嘴唇殷红冲着她阴郁地笑。”杜干云仿佛哀求地看着我,“大虾,阎君娶亲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还不等我开口,温瑜缇突然插道:“云哥,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怎么开始迷信了!什么阎君娶亲,盈盈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
“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早就应该相信了,你知道盈盈醒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杜干云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她说,爸,我妈她长得跟瑜姨年轻的时候好像,简直就像是双胞胎。”
“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姐给盈盈托梦?”温瑜缇斥责道:“盈盈从小被我照顾,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把我当做自己的母亲,所以梦里才会出现我的样子。”
杜干云点点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可是直到盈盈描述起那十二个青楼女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很多看似子虚乌有的事其实真的存在。”
“盈盈这两年一直在上学,就算是逢年过节回家也是去我给她买的别墅住,从来没有回过老宅,更谈不上看过那十二幅商女图,可是她描述的青楼女子却跟那十二幅画像一模一样。”
“除了大虾说的阎君娶亲,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什么了!”
气氛在杜干云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凝固,在这昏暗的走廊里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良久,一直靠在墙壁上紧闭双眼的杜干云忽然站起身,一双铁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大虾,你之前不是说过有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办法吗!”
“云哥,那个办法我从来都没有用过,根本就没有把握,一旦失手杜小姐会当场暴毙,而且我现在已经不确定那个方法是否还有用,因为此时此刻已经不光是商女泣魂阵的事了。”
我站起身,把我所知道的事一口气跟杜干云解释清楚,“你刚才所说的杜小姐的梦境名唤鬼绞梦,今晚子时阎君会来娶走鬼女,十二商女在阳间无法给杜小姐描眉画目,所以唯有在梦里给她画阴妆,杜小姐能够在梦里见到自己的母亲也是阎君的安排,女嫁人自然要与父母道别,她已在梦里与母亲道别,今夜子时她魂断的时候会与阳世的父亲告别。”
正说话间病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很平直的声音,病房里放在杜思盈身旁的心跳检测仪屏幕上的线几乎持平,只是偶尔出现几次波动。
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时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