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阴不散霜飞晚。
蓉城这个季节正是湿气裹挟着热气的时候,幸好住在四楼,窗外的大树堪堪遮住些许阳光,光线适宜,没那么惹人嫌。房间里没开空调,穿了条短裤套了件t恤的祁洛靠在落地窗边,偏着头冲着楼下路过的女孩们吹口哨,手里一把折扇摇得噗噗直响。要是把那扇子上的“地底人”三个毛笔字换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把手边的可乐换成二两小酒,这作态倒当得上“登徒浪子”的称呼。
跟前一台老旧的笔记本,戴尔标志性的小红点远比键帽上快被磨灭的字样来得醒目。电脑不过14吋,却被分成了两块屏幕,一边是一张股票实时走势图,另一边却打开了一个做工简陋的网页,如果这个网站的运营者可以看一下后台数据的话,就会发现这个ip地址的用户已经在他们网站上停留了好几个小时了。
“洛洛,我洗个澡,你出去帮我买两瓶二锅头回来。”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哗啦啦放水的声音。
祁洛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嘟囔道:“吃饭前还洗澡,女人就是麻烦。”
水声清晰了一些。
“诶我说你听到没有?祁洛?”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这就去。”祁洛盖上笔记本的盖子放在一边,还忍不住嘀咕,“今天怎么又亏了……”
“我说你啊,有空的时候少玩游戏,”说话声透过水声断断续续地从洗漱间里传出来,“多陪小樱逛逛街啊,最近这天气这么好,不冷也不热的,在家玩游戏你不怕憋出病来啊?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小樱叫过来吃饭啊。”
“知道了。”祁洛随口应了一声,大门就随着他趿拉鞋子的动作轻轻关上了。
公寓的设计很人性化,冬暖夏凉,但这深秋时分,采光不足的楼道就显得有些阴森,短衣短裤的祁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洛轻轻靠在门上,这公寓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他紧贴着门的时候还隐隐能听见那哗哗的水声。秋风从外面掠过,把尘埃都塞进了光柱里,不知是骤冷还是烟霾的刺激,祁洛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却被对面屋子里传来的钢琴声给掩盖了。
这一年,祁洛十七岁。
五个月前,英国刚刚举行了“脱欧公投”,而美国则在一周以前选出了新一任总统。
历史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之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联系,但冥冥之中却像有一只大手,将一切拧成一团。
就好像现在正靠在门边听琴声的祁洛,永远不会想到早在英国那场举世瞩目的公投落下帷幕时,另一场跟他相关的风暴却在大洋彼岸的东南亚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直到一周前美国大选结果出炉,这场风暴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大陆,但是当相关人等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了。
日本文化崇尚着英雄,一切历史与传说都无不与英雄相关联,当他们还在铆劲儿写书赞美土方岁三与冲田总司时,地球背面的马克思却把历史发展的推动者附会到了小人物身上。
当树枝被压断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会认为那跟自己有关系。
同样的,当历史长河裹着人们向前时,也没有人会认为这长河是因为自己而势大的。
小人物之所以为小人物,就在于这样一个人扔在哪儿都是不起眼的,他们没有话语权也没有选择权,甚至偶尔连人权也没有。被大流推搡着盲目地向前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被抛下,然后又茫然地等待下一班时代的列车。
现在的祁洛就是一个小人物,小到除了关心粮食蔬菜的价格以外,就只在意那股票走势图的曲线变化,至于人类的命运什么中二的话题——祁洛想着还不如多琢磨会儿星际的新战术呢。
“你姑姑回来啦?”超市的老板娘麻利地给东西装袋。也难怪她这么问,在她印象里祁洛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常买的东西只有甜食跟水果,甜食是他自己吃的,水果是给他家姐姐买的。要是偶尔买了几瓶二锅头,不用猜,准是给他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姑姑买的。他姑姑老板娘也见过,连一向牙尖利齿的老板娘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除了漂亮以外还有股难言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最让老板娘欣慰的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辈但据说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好酒,兴头来了那是整箱整箱的二锅头往家里搬,这豪爽的作风让老板娘对这不应该俗气却极为接地气的女人生起了那么一丝丝亲近,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偶尔一边送两斤水果另一边回赠两盒面膜什么的,那也算是不错的交情。
祁洛点点头,笑得有些无奈:“一回来就想喝酒,要是之后你们做大了要搬进城里去,她大半夜的酒瘾上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老板娘多精明的人,哪能听不出来祁洛这毛孩子口里拙劣的奉承,不过依然心花怒放,从收银台下面提出两瓶包装精美的白酒塞进袋子里,“这酒是新进的,专门给你姑姑留的,你拿回去让她尝尝鲜。”
祁洛也没客气:“谢谢徐姨。我姑姑带了些好东西回来,我本来想这会儿就给你拿过来的,姑姑说等她这两天忙过了亲自给你送过来。”
姓徐的老板娘笑得一张胖脸起了褶子:“那敢情好啊,你姑姑每次给我送的东西我都舍不得用,不知道她这次又给我捎什么好东西了。行了行了,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