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凤楼中出来时,长安的街上已经人烟稀少、归于沉寂。归无计先前还身处于喧闹酒宴之中,此时突然来到这幽冷无声之处,自也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往东边张望,远远瞧见了悦来客栈的牌匾,于是走到客栈中询问店中小二,那店小二说道:”你也是李员外请来的客人吧。“于是将归无计领上楼去,来到一处客房前,店小二开锁推门,点上蜡烛,归无计往屋内一瞧,只见这屋子宽敞整洁,物品一应俱全。
小二颇为自豪,说:”李员外的客人,咱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这楼上最好的两间客房,从来都是留给李员外的贵客,就算旁人出再高的价钱,咱们也推说没有空房了。“
归无计点点头,问:”不久之前是不是有一位少女来此处住宿?她个子不高,眼神亲切,为人和善,性子活泼。“
小二答道:“你是说那位云姑娘吧,她就住在你隔壁的客房内。她要我知会客官你一声,说她在房中有事要办,请你莫去找她。明日一早,她自会过来找你。”说罢又行了一礼,下楼去了。
归无计想:“这两个月以来,一到晚上,义妹便会将自己牢牢锁在屋内,谁来都不见,我几次张望她家窗户,只见屋内漆黑一片,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难道她真在练那本《无阳降魔功》?可那本书是张兄留下来戏弄我的千古邪书,未必会真有什么功效。而且照张兄的说法,这本书女子不可独自修炼,而男子如要修习,必须先行自宫]如若义妹真的在练这邪门功夫,自己需得好好照看她,以免她走火入魔,走上歧路。”
他想到此处,心中关切,运功往雪云寒房中听去,只听房内一片寂静,可隐隐传来雪云寒平稳的呼吸声。他心中一宽,知道雪云寒确实正在用功,而且听她吐纳之声,并无半分凶险。看来张君宝写在书本扉页的字句只不过是玩笑罢了。他放下心来,让小儿打来一盆热水,洗漱完毕,将水倒了,关起门,也开始修炼起易筋经来。
归无计练功时浑然忘物,四大皆空,于世间诸事毫无知觉,等真气在周身经脉运行一圈之后,他睁开眼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就好像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一般。
他推开窗户,往屋外望望,只见月光明灭,周遭万籁俱静,已经是深夜时分。也是他这些日子与雪云寒出门在外,一直未能出外奔跑修行,此时养足精神,心里忽然生出渴望,想要出去飞奔一圈。反正此时夜深人静,只要他小心谨慎,也不怕遇见熟人。他心意已决,于是爬到窗外,身形一晃,转眼已悄无声息的来到街对面的屋顶上,随即展开轻功身法,在长安城的高楼屋檐上急速奔行起来。
他也不敢全力而行,深怕用力稍猛,发出些许声响,扰了他人清梦。只是在楼宇间高蹿低跃,四处游逛,瞧见别样的景致,便慢下脚步来细细观看,就这么跑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不知不觉已经绕城一圈,正准备返回屋内休息,忽然眼睛往旁一瞥,瞧见不久前路过的大雁塔顶上,似乎站着一位女子。
归无计心里一惊,瞬间伏在一处屋檐砖瓦上,偷偷往那女子瞧去。由于离得太远,饶是他眼力敏锐异常,但也无法瞧清楚这女子容貌,只知道这女子身穿白色长袍,身材苗条,正伏在高塔栏杆处,双眼望着塔下,似乎想着心事。
归无计微觉奇怪,想到:“这女子深夜来到这高塔之上所为何事?难道这塔里的僧人忘记将这塔门锁上么?此刻黑灯瞎火,她站得这么高往下张望,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想到此处,他突然心生警觉,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来:“她不会是想要从塔上跳下来吧!”
这念头在归无计脑中盘旋一圈,令他不由得慌张起来,几个起落,已经来到寺庙左近,细细瞧那女子,只见她容貌秀美,举止娴雅,脸上带着泪痕。归无计认得此人,她不正是周瀚海的夫人,那位名叫韩梅的女子么?
就在此时,只见韩梅神情一变,变得极为坚毅,嘴里低声默念了几个字,随即翻过栏杆,从塔顶一跃而下。
归无计反应神速,纵身一跃,刹那间就来到塔下,随后单掌伸出,使出伏羲通天掌,掌力成圈,在身前三尺处不停旋转,等韩梅身子落到这掌力之上,归无计运巧劲轻轻一接一抹,登时将她落地之力挪在一旁,韩梅下坠势头登时缓解,就好像落在一块厚厚的海绵垫上一般。
韩梅惊呼一声,只觉得自己轻轻飘飘,跌落在一个男子的胸怀之中。她原本虽然心怀死志,但事到临头,却对世间万物变得异常留恋起来。她在塔上苦苦思量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咬牙闭眼从塔上飞身跳下,可脚跟刚刚离开屋檐,心中立时惊惧万分,只是后悔自己怎会如此轻率,轻易放弃自己年轻的生命。随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怪事,等她睁开眼来,发现自己非但没死,反而被一个陌生男子救了下来。
归无计将她放落在地上,韩梅身子发颤,如何站得稳当,双膝一软,又要摔倒,归无计暗叹一声,只得将她抱起。往四处打量一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又跃入半空,返身来到第一层塔楼上,这才扶着韩梅坐了下来。
韩梅双手抱住膝盖,抬头瞧瞧他,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归无计心中一慌,知道自己这次实在托大,竟没有将那狗面具带在身边。但此时也无法躲藏,只能以真面目示人,于是他咳嗽一声,对韩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