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霜降,天气是彻底转凉,便是出了太阳也少不得穿的厚实,狗子说是迎霜要吃兔肉,好好补一补才不会畏寒,一早便上云阳山里逮兔子去了。
过冬前的野物都吃得足,山里的兔子吃了一秋天的野果,肥得圆滚滚。狗子牙尖嘴利,土狗能当猎犬使,一个早上便叼了好几只回来,叫嚷着让楚翘熬成兔肉煲吃。
楚翘瞧天色还早,不急,先让段青舟在家里剥皮洗肉,收拾兔子,她则领着两只小雀,抱着五个月的肚子,出了趟门——宝河村场坪边上长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
一场早霜,柿子熟得正是时候,楚翘近几个月吃惯酸杏野梨,这会子想摘几个光鲜香甜的软柿子吃,也算换换口味。
“对对,那个最红最大的,给我啄下来。”
挺着个大肚子,总不能像野小子们扒皮爬树,小雀们的鸟喙和爪子派上了用场。
“喳,巧叶,是这个吗?”
斑点小雀溜着鸟爪站在个大柿子上,歪着脑袋,用尖嘴啄了几下柿柄,树枝和硬柄立马分离,黄澄澄的大柿子从树梢掉落而下,让树底下站着的楚翘一把接个正着,拿在手里晃晃,她笑得眉眼弯弯:“对头,就是它喽!”
咬了一嘴,甜滋滋的汁液透着晚秋的滋味,楚翘打算让两只小雀再接再厉,多采一些柿子回去让阮娘和段青也尝尝。
正当楚翘拿衣服兜了满当当的柿子,准备往家走时,迎面碰上了个人,那是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很不成人样,几乎是花了一番功夫,她才认出对方——王氏,怎么会……
“诶,王水娘,你这是怎么了?”
楚翘用衣服把柿子裹作一团放在路边,急忙追了上去。
王氏听见有人叫唤,转过头来,嘿嘿一笑:“你叫我?”
大太阳高照,对方仍给了楚翘一个毛骨悚然。王氏本是个利落的小妇人,眉目之间很有几分风情,如今蓬头垢面,蜡黄着一张脸,熬的干巴巴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她喜眉笑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叫我?”
楚翘和她是有些过节,算不得大,也没正面吵过闹过,所以见了王氏这番模样,关心的一问:“你怎么了?教刘家大房欺负了?”
对方仍是喜眉笑眼,笑得花枝乱颤,两个肩膀都抖了起来:“嘻,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也不晓得!嘻嘻!”
楚翘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王氏这番举状若疯魔,着实不是常人所作所为,怕不是真疯了,于是后退了几步——若是个文疯子倒还好,万一王氏笑着笑着抽疯闹起来,怀孕五个月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家里人呢?对你不管不顾了么?”
楚翘躲王氏躲得远远的,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打算想办法叫人,王氏疯疯癫癫,有个好歹,照刘家大房的尿性,岂不是要怪罪于旁人?
“喳喳,巧叶,前头来了个胖婆娘!那膀大腰圆的,一个比得上你三个!”
红嘴小雀扑楞着翅膀落到楚翘肩头,一边用沾了柿子肉的红嘴伸到翅膀底下梳羽毛,一边在楚翘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唤。
膀大腰圆?应是许氏。楚翘扭头一看,果不其然,身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许氏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赶了来。
她们之间是旧恩怨,老账本,楚翘抱了肚子,脑子转起来——她怕许氏存心翻旧账。
哪知许氏压根就顾不上翻老账,只一味去拉王氏,而对方是疯疯癫癫的,拿着块破布当花帕子甩,爹妈的不识,六亲的不认,许氏还没碰到她一根头发尖尖,就吓得一跟斗扑倒在地,两手抱着脑袋,驼鸟似的撅着屁股,怪叫起来:“别碰我啊,你别碰我!滚开!”
楚翘看她疯得出奇,一时间是连和许氏的老仇旧怨都抛在了脑后,扯了对方问:“她这是咋了?好好的人说疯就疯,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许氏停下来,看楚翘一眼,眼神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复杂——王氏怎么疯的,她是晓得的,但家里那点丑事是该讲还是不当讲?
她不要脸,讲出来便讲出来,反正行得正坐得直,顶多是偷了隔壁家老母鸡下的两个蛋,摸了邻居大娘家菜园里的两个瓜。逢年过节也没多吃一块豆腐,心里倒是一片的坦荡,许氏自觉既对得起天又对的起地,所以不慌。
可真要讲,对着余巧叶讲,怕是不大合适:她一个外人,两眼一抹黑的,能辨清是非么?这死丫头又忒可恨,一张嘴又尖又利,还有个段家儿子撑腰,若是逮着把柄,不得把咱冤枉死?
思来想后,许氏闭了嘴,一肚子掏心窝的话又咽回嗓子里,对着疯疯癫癫的王氏,求爷爷告奶奶的哄道:“水娘,咱们回去罢!否则叫你奶奶婆婆瞧见,又得数落一通!”
王氏似是很忌惮朱老太太,即便是疯了,也根深蒂固地怕着,一听见对方的名号,简直比妖魔鬼怪还要来得有震慑力,一骨碌窜起来胆战心惊地抱着许氏的胳膊,小鸡叨米似的点头:“回,回,咱们回去!”许氏也跟着一点脑袋,拉小孩子似的把王氏给双手拉着,两个人着急忙慌的往回紧赶。
“瞧这模样,王氏是真疯了。”
楚翘犯嘀咕,总不至于好好一个人无缘无故的说疯就疯,怕不是其中有什么曲折,但又想不通,想来想去,脑仁疼,索性不想了。
正巧狗子颠着四个爪子,吐着舌头来寻人了,它拿前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