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漾被册封为县主的消息传到沈家大宅时,沈七娘还趴在床上。
那一顿杖刑让她身心俱伤,养了半个月,伤口也还没好,坐卧不得,走动不得,只能趴在床上,膝盖肘都磨破了。
她院子里的下人如今轻易都不敢走近她,否则,轻则被她罚跪,重则下令杖责,总之,她不好过,别人也不得好过。
她是半睡半醒间听见自己房里的几个丫头在讨论这件事的:
“十三娘子被册封县主了,还有黄金万两,听说可风光了,还是当着万民的面册封的。”
“要是十三娘子还在老宅,我们说不定也能跟着沾点光。”
“为什么他们要搬出去呀?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嘘,别讨论这事,小心……”
“哦哦,这几天桂花开得很好,摘点来晒吧……”
她听了这么几句,朦胧的睡意立刻消散,厉声道:“木兰,进来!”
房间外面几个丫环闻声顿时噤若寒蝉,叫做木兰的丫环脸色一白,估计方才的话被主子听见了,她战战兢兢地走进房间。
“过来一点!站那么远做什么,要我浪费力气大声跟你说话吗?!”沈七娘看到木兰诚惶诚恐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就那么让人害怕吗?
木兰赶紧走到床头,唯唯诺诺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方才你们在讨论什么,谁册封了县主?”沈七娘语气里带着一股寒意。
木兰见她脸色不好,有点不敢回答。
“说话!”沈七娘可没有什么耐性,“刚才我睡着时你们不是说得很欢吗?怎么,现在主子问话,反倒不敢吭声了?是不是这舌头不打算要了?”
一听说要被拔舌,木兰立刻跪下了,哀求道:“娘子息怒!是十三娘子被册封县主了!”
“你说谁?”沈七娘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问了一遍。
“十三娘子。”木兰低下头,不敢看沈七娘。
沈七娘心里火苗蹭地烧了上来,顿时抓起绣枕砸了出来,木兰险些给砸中,跪在一旁,不敢吭声。
这生气就砸东西的习惯,倒是和沈老夫人一模一样。
“她何德何能!竟然册封县主!不孝不悌,连自己亲姐妹都要下狠手,这样的人也能当县主?还不是仗着有辙王!”
“给我滚出去!”她情绪失控地吼了声。
木兰赶紧爬起来走出房间,只听得背后传来了哭泣的声音,她心中一紧,脚步走得更快了。
沈七娘趴在手上,越哭越难过,沈小漾没回来京城之前,她日子过得挺快活的,现在反而闹得一团糟,辙王看不上她,老夫人也不理会她,爹娘已经在商量婚事,打算赶紧把她嫁出去。
她做错了什么?!
难道看上辙王有错吗?他人长得好,地位也高,为什么家里人都不支持她,反而要她孤军奋战,出了事连看她的人都没几个,问候也没几句。
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
她愤恨地想着,连自己家人都怪了起来。
“你们赶紧,把七娘子搬到祠堂去。”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沈七娘猛地抬头,看向房间门口,几个粗使婆子正鱼贯而入,为首的撩开她的床帐,其余的掀起了她的被子。
她顿时懵了,大叫道:“放肆,滚出去!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谁给你们的胆子跑我闺房闹事?”
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华妈妈,沈七娘赶紧向华妈妈告状:“华妈妈,你看看这几个人,无端端跑我这里来,以下犯上,您快管管她们。”
华妈妈眼神闪过一丝悲悯,说出来的话教沈七娘遍体生寒:“七娘子,你做了那么多错事,让沈家脸面无光,要接受家法处置,老夫人念在你深受重伤,宽限了一些时日,现在要把你送到祠堂去,跪拜先祖。”
沈七娘顿时慌了,她不要去跪祠堂,那里又阴森又寒冷,她眼泪都冒了出来:“不,我不要去,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和上次一样,关我禁闭不行吗?我这次一定乖乖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华妈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七娘子,今时不同往日啊。”
说罢,便转身离开。
“别走!”沈七娘急的大叫,可是华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几个婆子不由分说地将她用铺盖卷了起来,抬着去了祠堂,沈七娘见这些婆子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她吼道:“放开我!我要见祖母!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方才那个声音尖锐的粗使婆子劝了她一句:“七娘子,您安分些吧,再闹下去府上的人都要知道了,我们也只是听老夫人吩咐做事。”
沈七娘闻言,尖叫都卡在喉咙里了,是阿,她冲这些下人大吼大叫有什么用,真正下命令的是她祖母。
为什么上次都没罚她跪祠堂,这次她伤都没好就强硬执行,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难道族规改了不成?
她陡然想起今天沈小漾被册封为县主的事,顿时明白过来,竟是笑了起来,笑容有点惨淡:“原来是这样啊,人家封了县主,让我好好养伤还怕人家计较,所以折腾起我来了吗……”
虽然之前她埋怨沈家,甚至憎恨沈家,也只是念头一闪而过而已,可是在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了家人的凉薄无情。
犯了错,惹了事的孙女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不会站出来维护她,有需要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抹杀掉。
如今已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