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沉重而笨拙的大木桌忽然抽风似的抖动起来,四面摆的东西纷纷被震落在地上,出一阵又一阵的乱响,弄得灰尘滚滚,惊得尖叫声声。
“糟了!”
“桌腿是坏的!”
“要倒了!”
“快离远点儿,别把脚面砸肿了!”
“真晦气啊。”
在一片事不关己的嘈杂声中,只有冯氏还惦记着她的情形,大喊道:“二郎,快把团儿抱下来!”
从一开始,韦临风就站在桌案旁,只要长臂一伸,就能把被惯性扫到了桌边上,眼看就要往下栽去的韦团儿捞过来。
但他没有。
明明是要紧的关头,明明真的是‘举手’之劳。
他却没有。
“芙儿,蓉儿!”
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竟是吓懵了的她们远远抱离了现场,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忽视了即将倒栽葱的韦团儿,还把同样懵掉的韦茉儿给撞倒在地,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两个侄女儿的安危。
“操!”
看来这善缘结的深了,也未必是好事啊!
韦团儿深知等他过来搭把手的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于是她本能的护住头,希望落地时不要摔得太惨,落得个脑瓜子开花的下场。
“唉哟喂!”
伴随着她落地的,是一记高亢的呼痛声。
“团儿,你怎么样了?摔到哪儿了?痛不痛?”
冯氏终于奋力拨开人群,跑到了她的面前,花容失色道。
“不痛。”
韦团儿如实答道。
“可我明明听到你在惨叫!虽然有些变了调,但我还是能听得出来,那就是你的声音!”
冯氏眼泛泪光,哽咽道:“好孩子,你千万别想着不让我担心,就故意逞强,装作一点也不痛的样子。”
“阿娘,我,不痛。”
韦团儿在感动之余,忍不住又有些好笑,一字一句道:“是,祖母,在叫。是,祖母,痛。”
“你在说什么?”
明明每一个字都是简单而易懂的,但冯氏听在耳中,就像听天书一样玄幻而费解。
“快起来。我的老腰快被你压断了!”
被韦团儿当成肉垫的那人却清醒得很,在缓过气后就急着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然后长出一口气,坐起身来,不满的瞪着她道:“外头的人不都夸你聪明得很,是在菩萨娘娘跟前伺候的金童玉女下凡吗?怎么连个桌子都不会跳,就只晓得杵在那儿不动,跟呆头鹅似的?”
“我,腿短。”
韦团儿毫不脸红的说出了最关键的原因。
尽管她的灵魂是一个见识了地震和泥石流的成年人,自是不会被区区的桌子坍塌事故而吓倒,可这具身体却是个小小的幼童,人矮腿短,别说是跳桌子这种高难度动作了,就连跳格子之类的小游戏都做不好。
“阿、阿娘?”
不同于韦团儿的镇定,冯氏刚一听到她的声音,再想到居然是她救了自家的女儿,登时吓了一大跳,越感到玄幻和费解了,磕磕巴巴道:“你、你没事吧?要、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看看?”
“当然有事!”
王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过去,“你是耳朵聋了,没听到我说腰快断了吗?待会儿就去给我打一壶虎骨酒来补补!听到没!”
“听到了。”
冯氏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想道今天莫非是自己的黄道吉日,先是从小就看不起自己的老父亲主动登门,再是重男轻女的婆母对团儿主动施以援手?
“不对。”
但冯氏眼角的余光一扫到远处两个毫无伤的侄女儿,立刻就否决掉了这个念头。
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管团儿,转而去管她俩,这算劳什子的黄道吉日?
“茉儿!”
好在两个侄女儿是很有良心的,并没有躲在那儿看热闹,一回过神来,就急急的去搀扶倒在地上的韦茉儿了。
“阿爹,我膝盖好疼!”
韦茉儿年纪虽小,却敏感的察觉到刚才韦临风本能的做出了什么取舍,以及打心底里更看重谁,因此她气鼓鼓的甩开了两姐妹的搀扶,只抹着眼泪,看着韦临风泣道。
“爱哭鬼!”
韦蓉儿被她一把甩开,顿感十分没面子,跺着脚说道。
“好了,茉儿。”
韦临风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观望的老冯头,这才慢吞吞的走来,“快给你蓉儿妹妹赔个不是。”
“呜呜……”
见自己的爹一不心疼自己,二不安慰自己,反而一来就逼着自己给堂妹道歉,韦茉儿不由哭得更伤心了。
“芙儿,蓉儿,你们都是好孩子。”
冯氏上前揉了揉两个侄女儿的脑袋,让她们去寻袁氏了,然后冷冷的盯着韦临风,一副不想理睬他的样子,接着就牵起韦茉儿,和韦团儿顺利汇合,径自回屋去了,全然不管一地的狼藉,把烂摊子都留给了他收拾。
而后,韦老爷子以‘碎碎平安’为由,在众宾客面前将意外勉强圆了过去。
然后,王氏清算着每一样损毁物事的价格,以及修理红木桌的费用,心疼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再然后,袁氏被叫了过去,婆媳俩生了激烈的争吵。
“茉儿,给你糖糕吃。”
“蓉儿,给你花花戴。”
最后,小孩子的忘性果然是很大的,之前还怄怄气气的,之后又心无芥蒂的玩在了一起。
……
……
“素素。”
天黑了,韦茉儿还在和堂姐妹们玩耍,没有归屋,韦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