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是你……”黎渊双目混沌,透过苏雪禅惊惶的神色,将款款深情尽数赠予那个他臆想中的角色,“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
此时夜色无边,月光如水,但苏雪禅却再也无心欣赏这一切,黎渊的怀抱犹如天底下最严酷坚固的囚笼,将他牢牢禁锢在双臂之间。他的全身的鳞片依旧在向外渗血,但他面上的神情却像是吸食了什么迷幻的毒|品一般欣喜若狂,疼痛刺激了他龙血中偏执的凶戾之气,使他双眼中的光恍惚而狂热。黎渊将苏雪禅发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语气觳觫:“我已经疯了……我疯了太多年了!圣人责罚算什么,千年牢狱算什么!只要你能回来,我可以一直等着你……”
苏雪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第一次见,黎渊对他而言还是重伤在身的逃犯,可他的目光冷漠无情,脊梁如刀锋坚直,略微下垂的眸光好似料峭寒峰,将自己隔绝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中。现如今他怎么变成了这样?是谁导致的?他口中的那个“菩提”吗?
这时候,他只觉身下纷扬如雪的菩提叶都化作了千万柄刺骨利刃,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头血,他痛得浑身哆嗦起来,少年原本红润的面颊亦变得惨白,他挣脱龙爪,拼尽全身力气也要推开抱着他的黎渊,“你看清楚!我不是什么‘菩提’,我是苏雪禅,是另一个爱着你的人!”
神志混沌不清的黎渊在刹那间怒不可遏,他咬紧利齿,喉间爆发出滚动如雷的咆哮声:“你想走?你又要去哪,你又能去哪!”
纷争纠缠中,黎渊狠狠撕|开他的衣襟,手掌擦进去,贴着滚热肌肤毫无隔阂地将他一把搂紧,长舌重重舔过他的脸侧,半是威胁半是恳求道:“你难道忘了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我们在不周山,在东荒海,我带你去看扶桑和建木……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半身……”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苏雪禅竭力挣扎,难堪的泪水一滴滴打在凌乱衣衫的阴影中,“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许是见他挣扎得太厉害,黎渊耐心耗尽,竟一把揪住他脖颈后的皮肉,强迫他抬起头来:“那你是谁?!你不是他?再不会有别人同他一样了!”
但凡兽类,后颈处都算的上是致命死穴,母兽携幼兽时要叼那里,同类相争时亦是以强者撕咬弱者颈上皮毛定下胜负。他虽然是修成人形的妖族,但弱点依旧未改,黎渊此时说话都已经混乱不清,颠三倒四,手上又哪里还有个轻重?苏雪禅被他狠狠钳住后颈,只觉剧痛难耐,眼前昏暗一片,耳边嗡嗡作响,忍不住仰首惨叫了一声。
就在他四肢无力,浑身发抖的时候,他又听见两声刺耳的裂帛之音,随即腰侧和胸膛就传来阵阵夜风的凉意,少年柔韧的腰肢和白皙如美玉的胸膛统统不着寸缕地暴|露在苍白月光下,双腿亦被强制性地拉开分在腰侧。黎渊低沉地喘息着,钳住后颈的龙爪还未松开,他就俯身到苏雪禅耳边:“菩提,你乖……我们还能同以前一样的……我爱你……”
苏雪禅全身冰凉,他睁大了眼睛,竭尽全力想要看清面前黎渊的脸庞,但他能看到的,只有他身后双翼在月光下笼罩出的巨大阴影。
正当他筋疲力尽,心如死灰之际,远处忽有一道白芒贯月,如流星般砰然一声溅落在黎渊双翼间的脊梁上,恰似鲸吞吸海,苍茫云海中的万里长风和广袤月光都如银河般随着这一点流星从九天倾泻,猛力向黎渊笼罩而下!
在一片耀目的白光中,浩如烟海的月阴之气如蚕蛹将黎渊层层笼罩,向他体内灌注源源不绝的寒意,黎渊痛啸一声,压制苏雪禅的双臂亦颤抖着松开,他颓然向后,重重倒在满地积雪般的落叶中,龙翼还轻微翕动着。
“……殿下。”辛珂从前方花木中的暗处里慢慢走出,手中拿着一张光华流转的弓。
苏雪禅狼狈喘息着从地上仓皇坐起,胡乱掩着身上破碎的衣衫,他想抓住揉在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可他的手颤抖得太厉害,冰冷的掌心也全是滑腻的汗液,以至于他试了两三次,都没能将那件外袍从地上拾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站在那多久了?她都看到了吗,自己的卑微,低下和可笑的错爱?
辛珂停在不远处,她微躬着身体,语气恭敬,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奴来迟一步,请殿下恕罪。但现下天色已晚,请您先回去歇息吧。”
苏雪禅看着一旁昏迷不醒的黎渊,恍惚着仓皇点头。辛珂上前两步,抖开一件华美外袍,重新披在他被血渍和碎叶汁脏污沾染的凌乱衣饰上,“奴使龙仆送殿下回宫吧?”
苏雪禅就像被电打了一般哆嗦了一下,他沙哑道:“不!不用了……”
他犹如一隙踽踽独行的幽魂,回到卧房后,就将自己裹在被褥中,蜷在床榻上沉沉睡了一觉。
——他睡了足足两天两夜。
黎渊躺在榻上,轻晃了一下手腕上玄色如墨的粗厚镣铐,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我又发作了?”
一旁医师小心翼翼地将一丸似玉莹润的香球从熏炉中夹出,辛珂躬身道:“是的,龙君。”
神魂损伤已经让黎渊的识海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撕裂剧痛,更兼千年牢狱磋磨,难以削减的刑杀之气在血肉下钻动游走不休,是以他每行一步,每说一个字,肉身和精神都在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伤势拖得越长久,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