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千月替众人问了出来——只有苍郁知道她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新人入宫,陛下可不能冷落了她们,今夜……不知陛下欲钦点谁侍寝?”。
一众后妃翘首企盼,仿佛含苞待放的花,等待他的回答。
苍郁很想暗示他点左氏,又怕他继续和自己闹别扭,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干扰他。
姬杼目光从左侧挨个移到右侧,又从右侧挨个移到左侧——反正不看苍郁——最后来了一句:“怕是要叫各位爱妃失望,朕稍后便要回宫批阅奏折,今夜无需侍寝。扫了大家的兴,朕自罚三杯。”说着便叫赵常侍斟了三杯酒,一一饮尽。
此话一出,花苞顿时都变成冰雹砸过的茄子。
元千月反应快,立即附和道:“陛下政务繁忙,拨冗与嫔妾等同乐已是不易,但望陛下注意身子,万勿太过操劳。”虽然有些勉强,但总算是将先前说的话拉了回来。
元千月能讨众人喜欢确实是有本事在身的,苍郁心想,她总能将人的面子顾全周到。这是一件很累的事,但她能舍得下去做,且做起来游刃有余,还是蛮拼的。
陪众人稍坐了片刻,姬杼便起身离去,离去前他对苍郁说道:“梓童病体未愈,也需早些回去歇着才好。”
这是想拐她回去慢慢收拾她?
苍郁当然不肯,哪怕今夜没有惹恼他,她也不会肯,婉言推拒:“难得如此热闹,臣妾横竖无事,太早回去未免扫兴,且偶尔为之,应当于身子无碍。陛下快些回去吧,早些忙完早些歇息,明日可还要早朝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姬杼自然不能强行带走她,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既然如此,愿梓童与各位爱妃尽兴。”
“谢陛下,臣妾恭送陛下。”苍郁说着,从席位上起来,福下|身去。
“嫔妾恭送陛下——”皇后带了头,其他人自然也得有样学样。
姬杼离开以后,主座上便只余了苍郁一人。说来也怪,姬杼在时,只觉她是个附属,下首的元千月比她耀眼得多;然而姬杼走了,她却像是才被点燃的灯火,突然明亮了起来,连众人信服的元千月也难撄其锋芒。
人人皆知如今她与元千月是最受宠的两个,其中这位皇后更为玄妙。
从未有皇后得宠而失后宫之权的,只有不得宠的皇后,才手中无权。可玄妙就在于她无权却当宠,且不说那些未能亲眼瞧见的传闻,只方才与陛下之间随意的对话,已非寻常宫妃敢想。
如此看来,陛下未肯归权,并非是更重视元贵妃一些,倒像是怜恤她体弱多病,不忍她劳累。
新人也好,旧人也罢,立即意识到一件事——若想安身立命,只继续讨好元贵妃是不成的了,座上这位皇后娘娘也得好好奉承才是。
只不知两位娘娘之间是否有嫌隙。
当然,有一个人大概例外——那就是此刻仍盯着乐师目不转睛的左氏左美人,谁受宠谁不受宠似乎与她毫不相关。
“不知贵妃准备了些什么游戏?”苍郁将左美人此人记在心里,转首笑问元千月。
歌舞方歇。一整场宫宴光听曲也没意思,一定要有些游戏才热闹。
“都是些寻常的游戏,投壶、樗蒲、藏钩,但看皇后娘娘喜爱哪个?”元千月很是客气。
“藏钩如何?”苍郁想了想,又问其他妃子:“今日不拘泥身份,大家无需考虑到孤的偏好,只看人数多寡,喜欢哪一样的人多,便选那一个吧。”
“我想玩双陆——”苍郁的话刚落音,便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众人都只当苍郁是说客气话,哪里会真的信,却没想到有个傻子当真了,于是俱循声望去。
不是别人,正是那左美人。
“为什么都看着我?大家也喜欢吗?”左美人丝毫意识不到有何不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理所当然地想偏了大家的意思。
若她不说话,看着便是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一旦她张嘴,尽管五官还是一样,却叫人觉得她呆呆憨憨的。
众人听了她的话,俱都不吭气,一时冷场了。
“双陆很有意思,应当无人不喜。”苍郁笑眯眯地打圆场:“不过双陆只能两个人玩,未免冷清,须得选个大家能一起玩的才好。”
这话正是元千月想说的,然而比她晚了一瞬开口,只能跟在她后面补充:“皇后娘娘说得不错,今夜大家齐聚于此,游戏还是可多些人一起玩的好。”
苍郁这圆场打得满是心机,首要一条便是夺了元千月出声的机会,占了主导。如此一来,尽管宫宴是元千月筹备的,在大家看来,做主的人却变成了她。
“那马吊牌呢?可以四个人玩,会比较热闹吧?”左美人天真地问。
“四人与两人有何区别,怎地左美人听不懂皇后娘娘的话么?”出声的是苍萝,她虽是苍氏小宗出身,却因为与大宗大夫人亲近,举手投足间有些以大宗自居的嚣张味儿,尽管她已努力将其伪装成寻常的玩笑语气:“何况贵妃娘娘准备的是投壶、樗蒲、藏钩,你提出这些来,却叫人一时去哪里准备?”
“哦,那就藏钩吧。”左美人这回听明白了,笑嘻嘻地说:“藏钩也挺好玩的,更热闹些。”
苍萝不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左美人这样蠢笨,左氏也敢送进宫里来,简直是有意送她来死的,这是和她有多大的仇恨?
左美人这一茬算是结束了,苍郁依旧不给元千月机会,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