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之下,朱诚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四郎的存在虽能博得世子的一时欢喜,但为了世子和世子妃的和平以及整个王府的万宁着想,四郎的存在无疑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
在世子和世子妃的斗争中,世子一直处于节节败退的境地。现下,世子妃的人遍及各处,钟四郎在这里,躲得了初一,就怕躲不过十五。万一给世子妃抓个现形,这蝠园怕是要给掀个底儿朝天。
朱昭葵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这是良医所的意思?”
医治不好就往外推?这就是那帮家伙的所谓“慈悲”?
朱诚登时出了一头的冷汗。
朱昭葵没有追究他的小心思,沉吟片刻,道:“不是没有恶化么……那就再观察两天吧。”
就这样。
暂时的,他也没什么良策。
但有一点他必须要坚持:病人进来前,是活生生的。出去后,也必须得好好的。鲁王府可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的鬼地方。
准备发往合欢镇的家书,只剩下了一封。
蝠园上空被山厚的阴云笼罩着。仿佛久未经光照,众人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些灰扑扑地。
尽管打雷都惊动不了沉睡中的病人,可大家的交谈依然小心翼翼。
一番交头接耳后,李祥廷步履沉重地走到又在走神的朴时敏跟前,未曾开口,先叹了口气。
“朴兄。”
朴时敏讷讷地抬头看他。
“我们才刚研究过了,看来,伪造家书这法子治标不治本。”李祥廷挠挠头皮,“四郎的笔迹一时半会儿也不大好模仿……”
而且,骗人总是不好的。
“所以,”李祥廷双手抓住朴时敏的双肩,唯恐他逃跑似的,眼对眼、鼻对鼻,真诚而严肃地恳求道,“请朴兄用你的法子试一试吧。”
朴时敏眨去眼中的迷茫,小心问:“是要给她招魂吗?”
李祥廷瞪大眼:“行不行?”
陈艾清上前来,拿开好友的手,转而跟朴时敏解释道:“不知道朴兄做这个,会不会对自身有影响。如果这个建议给你造成了困扰,还望你原谅我们的无知。”
朴时敏顿时就激动起来了。
他一向于人际上脆弱,陈艾清一口一个“我们”“你们”的,明显是将他划在了界线外。这让原本就觉得自己是个异类的他感到很受伤。
“我知道了!”他的过激反应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我没事……没事的……”
他这一赌气,北斗不干了。
背人处,陀螺一般围着自家公子直打转儿,絮絮叨叨软磨硬缠势要阻止这件事的实施。
“这么大的事,公子,你怎么就不能跟我先商量一下呢?这不是简单的助人为乐。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用激将法?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要公子你涉险?我知道你对四郎好,感激她。确实,小的也感激,谁让咱欠了她那么大一个人情呢?可是,还人情的方法有很多,干吗偏要用这个法子?公子你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他们,这事儿有多危险,是不是?”
朴时敏讷讷了:“告诉了,又如何?”
他天生异能,常受其困扰。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尚且无能为力只得随波逐流。告诉了别人,难道就能化解他的异能,让他变成一个正常而快乐的人?
北斗“咳”了一声:“小的没指望他们能帮到咱们。可是,这事儿太过凶险,弄不好不但四郎醒不过来,还要搭上公子你这条命。你该告诉他们这事儿的严重性,不然,他们还以为就跟翻个手掌、念两句诗那么容易呢。算了,也别指望公子你了,这事儿,我去说!”
说完,北斗气急败坏地拔脚就走。
朴时敏生气了,涨红脸,快要哭出声来了:“你、你要是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啊?
“只要四郎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这一刻,朴时敏忽然顿悟了一个道理:倘若四郎真是他命里的守护神,那么,四郎能活多久,将直接决定他的寿命长短。
换言之,若是四郎发生了不测,他的生存顶多只能算是苟延残喘。既定的终点距他不会太远。这不是他想躲、便能躲得过的。
不单是为了救人一命,更是为了拯救自己。所以,这件事,他无法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