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徐夫人便叮嘱蔡婆子,让她千万守住口,万勿将徐钟二姓结亲之事传扬出去。
至于说什么时候这件事才可以大白于天下?也许用不了很久。钟家的老太爷、老太太不会坐视不闻不问的。到了那时候,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迟。
“其实,就算钟家的人来蹭吃蹭喝,还能把咱们吃穷了不成?关键是这样的事儿讨人嫌。亲家为人忠厚爱惜名声,也担心咱们的名誉跟着受损,跟着生气上火,所以才让咱们暂时压下这件事。将心比心,咱们岂能不尊重她们的意见?”
蔡婆子暗暗点头。老爷夫人此举,直是给足了三房的面子。言听计从啊,有没有!
老爷夫人尚且如此小心,她一个有头面的奴婢,又岂敢居功自傲?
因此,对待叶氏及其几个孩子,蔡婆子的态度始终是既亲热体贴,又十分地敬爱尊重。
尤其是面对若萤的时候,怎么都管不住自己嘴角眉梢的笑意,怎么瞅,怎么觉得这未来的少奶奶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若萤给盯得如芒在背,便借口要方便,起身离开了这一群女人。
一路走走停停,见水边袚禊,也跟着人群接受了兰汤点化,取了荠菜花插在头上。
又从小贩手上买了个熟鸡蛋,跟身边的人斗蛋,才不过两三个回合斗下来,就输掉了比赛。
但是对方见她年小,并没有要的蛋,反而还好心地赠送她一颗。
袖了两枚鸡蛋,继续往前,遇见一群人正在赛歌、吃花酒。驻足观望中,糊里糊涂给人劝了半盏桃花酒,辣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流,逗笑了一大片人。
于是赶紧逃之夭夭,就水边掬了清水,洗了把脸,看着水中的倒影涟漪,耳听得近旁有人拿腔拿调地吟哦诗词,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了一队曲水流觞的士人当中。
年轻的跟年轻的一起玩儿,这一群则是清一色的老匹夫。峨冠博带、霜鬓苍髯,跟着各人的书童家伎却是红颜绿鬓、娇艳如花。
暮气与朝气并存、豁达与娇羞偕行,反差明显,倒叫人油然联想起前人的某句调侃来: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若萤实在没忍住,抿嘴笑了。
这一笑恰好给那些玩文字游戏的士人瞧见了,于是便拿她做起了文章。
“小兄弟既有雅兴,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这一提议立马得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应。
有起哄的、有叫好的、有鼓掌的,引得路经的游人纷纷驻足回首,神情中不乏幸灾乐祸。
若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沉吟着。
她这一迟疑,壮大了好事之徒们的促狭之心。
“怎么,难不成小哥肚子里果真有些墨水?”这就是公然的挑衅了。
“各位,各位且慢!昔日温飞卿奇才,尚需八叉方成文。大家安静些,让小哥儿好好琢磨琢磨。”这是个火上浇油的。
“诗句乱随青草落,酒肠俱逐酒庭宽。小兄弟,请了!”这是赶猪入圈、赶鸭上架的。
若萤接住了这碗浅浅的清酒。酒上浮着一片花瓣,倒映着蓝天白云,竟有些许恍惚之意。
作诗吗?
说实话,她还真没那份急才。不过,也没人规定一定要出自她的肚腹啊!
环视四周形形□□雀跃以待的目光,若萤知道,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人以失望,要么给人以希望。
向前未必就是出路,但逃避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挑了挑眉,抿一口酒,加上先前喝下去的那些,一起在心里的某处燃起了大火。
小孩子,是吗?不知道他们心目中的小孩子,该是个什么模样呢?
懂事的小孩子应该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吧?
“尊酒何人怀李白?……”
此语一出,周遭静了片刻,一怔之后,哄笑贯云。
“小兄弟,这可不成哦!要是照本宣科的话,劝你还是回学堂吧。”马上就有好心人予以指正了。
“尊酒何人怀李白?草堂遥指江东。珠帘十里卷香风。花开又花谢,离恨几千重。”这位毫不客气地炫耀起自己的博学多闻来。
哂笑,摇头,人群流动,脚步不再有所期待。
这些反应,若萤已然早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