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已经有了屋里人,却不能检点自己的行为;明明是个君子的模样,却非要干那贼寇的勾当!
“因为一时的冲动,害得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得不伏低做小。我要是严以行,我当时就能捶死你,你信不?”
杜先生已然是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一声。
面前的若萤抄手端臂,状若青松,凛凛不敢犯。
“你、你听谁说的?”
杜先生竭力想要守住一寸土地。
若萤嗤地冷笑道:“猜的!这种破事儿,你觉得谁会说?严家人,还是你?要不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报应!活该!”
若萤的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到底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踢飞出去。
石头砸中下方的一棵树,树冠上的堆雪轰然坍塌下去。
杜先生吓了一大跳,遽然侧目,看到她面色不善,更是吓得差点断了心跳。
要不是还顾念着彼此之间的那点血亲,那本该被踢?
印象中,她总是很舒闲,再大的事情,似乎挥手就能拂开。
在她眼里,似乎再坏的人,也有其可悲可恕的一面。
她的胸怀,一向宽广得令人无话可说。
眼下却被他气成这个样子,无可奈何又无处发泄,像是误落蛛网的蝴蝶,而他,就是那只丑陋残忍的毒蜘蛛。
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竟是那么地阴暗不堪。以往的谈笑风生,都是强作欢颜吗?
在她一再遭受未知灾难的袭扰的同时,他自己不也在给她制造着困惑与伤害吗?
跟那些只会躲在暗处攻击的小人相比,他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偏偏他跟她又是那样的关系,她就有再多的怨恨与痛苦,也只能和血吞下,不然,还能怎么样?
能把他怎么样?
显然,她的鞭挞尚未结束。
“你真是老昏了。我就想不明白,后头你为什么还会想着把自己的闺女说给姓严的?你是生怕气不死严家人是不是?你告诉我,你那是故意的,还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后院里的事?说,装什么哑巴!”
杜先生打了个哆嗦,冲口而出:“我……我那不是想亲上加亲嘛……”
然后,他就看到四郎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怀疑他被骂了,但究竟是多么恶劣的粗话,他觉得他没勇气去追问。
“你的原配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外祖母的话,怕是从来不曾跟你抱怨过什么吧?一切都是太平的,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互敬互爱、好比娥皇女英大小周后?”
杜先生想了想,慎重地点点头。
此举又换来一记嗤笑:“当真是读书读傻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呆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大概就是这种吧?仕途风光,左拥右抱。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不怕给撑死!”
“咚!”
突如其来的大响,吓得静言眼睛直眨。
他定定地瞅着眼前的若萤,不知道才刚她想到了什么,此刻看上去,她很是有些抑郁。
桌子上的一只拳头,在微微发抖。
“为什么你不恨他?为什么不讨厌他?为什么你要吃他的气?都是你们,给他惯出了那些毛病……”
静言用了一点时间来消化她的这番话,终于弄明白了那个“他”指的是谁。
若萤霍地抬起头,强调他说:“我说的,你听明白没有?往后不用搭理他!他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他以为他的三观很正确么?丈八的灯台,只照得见别人,照不到自己!”
她的眼睛里有刀剑纵横,素日的笃静深沉荡然无存。
也许,这才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姿态,可是面对这似是而非的正常反应,静言只觉得心里难受。
他能感受得到她的怨恨、气愤。
他清楚地记得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所谓愤怒,是在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那么,她此刻一定是痛苦的。
“若萤?若萤!”
他终于有勇气伸出双手。
指端接触到的是一具极力克制着颤抖的身躯。
不能宣之于众的心情,不得不压抑的情感,他感同身受。
小心翼翼的试探,终于变成了孤注一掷的拥抱。
“对不起……”他低低叹息着,无奈又温柔,“怎么能恨呢?他不是我们的仇人……”
“可他却视你为仇敌。”回答掷地有声,且毫无妥协之意。
“我知道……我知道若萤一直都在替我抱打不平,知道你心疼我。对不起。明明这种事,应该由我来承担……”
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道出真相。总觉得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要好一些,起码不会有而今的痛楚与纠结。
“从头到尾,我只想着自己,一直都在自以为是,对不起……”
“你明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果然,她无法抵挡这样的温柔。就仿佛前世欠缺了这样的情感,从心底想要更多、更多……
因为他是静言,因为他是她的一见钟情,因为他是第一个朝她伸出手,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的人……
不同寻常的心动与记忆,应当有着花开烂漫的经行。
而结果,却是如此地潦草荒诞!
心下如杂草蔓生,浑无道路。
同来不得同归去,故国逢春何寂寥?
原本以为能够紧握在手的珍宝,却原来是怎么也攥不住的沙。自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