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朝哪代,各人自扫门前都是世俗常情,热情往往被理解成多管闲事。
也许一开始都踌躇满志,却经不起岁月的捉弄、人情的打磨,最终,那些熠熠发光的棱角系数被磨平,在无垠的人海中,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成为圆润的鹅卵石。
于是就会明白,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能够普度众生的只有观世音菩萨而绝非身为凡人的你……
所谓的与众不同,有时不过就是比别人犟了一点。
但就是这一点,往往能够改变命运。
就好像一事无成的长寿老者,能够活到所有人都死去,这本身就是他不得不令人钦佩的能耐。
“你倒是个硬骨头,怪不得连良医所的都赞不绝口……”
梁从鸾看看身边的人,不解地摇摇头。
钟四郎受伤的事儿,她后来才得知。断断续续地,从良医所那里、从世子府的仆婢那里、从王爷和王妃的闲谈之中……
那时她才知道,敢情钟四郎那一次险些就去见了阎王。
她百感交集,为自己不知就里的刁难、为王世子只字不提的怀疑、为自己落了个冷酷无情的女主人的名声……
她并非不了解自己的脾性,向来将自己看得很重而将别人看得很轻。对待钟四郎,亦是如此,尽管后者很拼,尽管已经赢得了那么高的声望,但在她心目中,她和他,到底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终其一生,钟四郎都不可能达到她的高度。
有这种思想不为过,她错就错在将这份轻蔑与冷漠表现了出来。
后来想想,自己这不是自我损毁么?
钟四郎从不屑与她对决,一直都避着她,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一种轻视,但是在别人的眼中,钟四郎无疑是通情达理的,反倒是她,一味地咄咄逼人。
没有对比,何来伤害?
在她和钟四郎的对抗中,对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就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这份大智慧,为什么她要等那么久之后才明白过来?
在良医所的讲述中,救治钟四郎的过程充满着血腥与残酷,那是一次不抱希望的救治,几乎就是把活马当成死马来医。
因为紧张,王世子竟然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因为担心王世子的身体,从王府到世子府,上上下下全都跟着大气不敢出。汤面耳朵豆腐嘴的王妃,因为心疼儿子,哭得眼睛都肿了;
……
但他们都不敢吭声。
曾见过濒危时候的钟四郎的人,在其后很景,一个个地会不由得浑身发颤、纷纷地左顾而言他。
虽然被喂食了麻药,可钟四郎却依然能够正常人似的说笑。旁边的人都吓得心肝胆俱裂,他反倒还要安慰众人。
这正是后来让她越想越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原因。
凭什么、凭什么她会认为,一个连痛、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惧怕她一介女流,会惧怕她的权势?
这该死的胆魄、该死的坚强、该死的钟四郎!
该死的,害她丢了多少脸!
一次又一次,仔细想想,她在钟四郎的面前失手多少次而不自觉?
世人皆知,知难而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很正常。为什么这种常情常理,却不适用于这个少年?
鬼知道他的那些胆量和毅力是从哪里来的,一次次地受挫、受伤,就不会累、不会厌倦么?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倘若弄清这一点,大概就能明白他与众不同的原因所在吧?
“不是骨头硬,只是相信老人家们罢了……他们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真不是自欺欺人,那是他们用一辈子的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一辈子,换一句话,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认为那很珍贵,没有道理置之不理。有句话,大家都会说,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些老人家的话,就有这样的作用。你可以通过他们,想象出你也是个日薄西山的老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反观这一生,你一定会有很多的感慨与懊恼。倘若能够从头再来,你会怎么做呢?如果能够这么想,很多事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梁从鸾初始有点发笑,但想了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她发现,四郎这句话太有针对性了,倒好像是在说她似的。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跟其他的年轻人那样,将老人家的话当成了牢骚,甚至是耳边风。出于尊重和孝顺,每每都是耐住性子倾听、附和,其实很多的话,根本都没有往心里去,自己的陪笑陪聊,也往往都是有口无心。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肯乖乖听话的,只有小孩子不是么?
但今天听四郎再说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似乎味道就有点不同了呢,越咂摸,越汗颜,越汗颜,就越惶恐。
难不成如她这般,都在重复着前人的轨迹?而今的不珍重,终究会得到报应,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儿孙辈也会以同样的不以为然来对待自己,是么?
仔细想想,似乎是这样的……
“所以,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这不是四郎自夸,事实上,他的确与所有人都不同。
一个人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够把这些琐碎的日常,做到极致,就足以称得上是人中龙凤。
难怪那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