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点点头:“树大招风,大树也能遮风避雨。当一个人的能力足够强大的时候,自然就会吸引来各种各样的人。只要你做出了成绩,你的一言一行才会具有说服力,别人也才会心甘情愿地依附于你。”
“小的明白,四爷要的是以德服人,攻心为上。”腊月敛起了笑容,愤愤道,“四爷还没说呢,有些大树能引来金凤凰,可有些树却能招鬼。对于那些就知道眼红的人,就是不能讲客气。眼红就眼红,一个一个的、心思歹毒。插空就要使绊子、捅刀子。换作是别人,也罢了,偏偏还是一家子,简直令人心寒……”
就像刚才二姑娘的所作所为,哪里有一丝亲情的味道?也亏她做得出!
“三娘一心想要亲近她,她倒好!差点让三娘当众出丑。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非要踩着别人才能显得自己高么?三娘几时欺负过她?不说她,整个合欢镇,三娘欺负过谁?说过谁的坏话?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她就与四爷有仇,冲着四爷一个人来就是了!自己没那个能力一较高下,所以就拿无辜的人下手?就算是赢了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在小的看来,她就是个无能之内,跟那些生了气只会拿东西撒气的人一样!”
“不然呢?要她怎么办?”若萤淡淡道,“你没听说过么?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了娘的苦命人,从心底便没有了依靠。又是庶出的姑娘家,不被世人待见的赔钱货。她的处境,就如同是孤悬海岛的流浪儿,却偏偏生了一幅不甘人下的心肠。”
腊月紧跟着嘟囔了一句:“可惜,她的那点才华根本撑不起她的野心……”
若萤不无惊诧地瞟了他一眼,道:“倒也不是她痴心妄想,世间有多少人、总是不安于现状、总是心存侥幸?对于二姑娘而言,与其平平淡淡嫁人生子,倒不如拼上一拼,博一个无悔一生。从这一点上说,你们二姑娘确是个有骨气的。
钟家的这几个女孩儿当中,其实只有她是个拔尖的、可堪大用的。撇开其他不说,她也算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能够推古验今而不惑,先揆后度可应卒。只可惜,没有亲仁友直以扶颠。从这方面上讲,她没有四爷我的运气好。自我保护没有错,拔了刺的刺猬、剥了壳的核桃,难免会沦为别人的盘中餐。她不是大姑娘,她若是不刚强些,二房早晚要被大房吞吃掉。”
腊月言不由衷道:“四爷的心可真大!人家都想要你的命了,你还在替他们说好话!”
若萤不屑地白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四爷我几时成了活菩萨了?你莫不是以为,四爷对他们不闻不问、一无所知才是对的?做人,自恃而孤,任疑则危,多私必败。我在琢磨他们的心思的同时,也是对症下药。设变、致权,故能解结。他们意欲何为?能走到哪一步?不仔细研判,如何得知?他们想要我的命,可是有天理国法在,谈何容易!大家都不是傻子,如何取舍、进退,岂会心里没数?”
腊月撇嘴道:“照四爷说的,他们之所以敢三番两次下毒手,为的是什么?他们凭什么认为,咱们没办法对付他们?”
若萤自齿缝中冷冷挤出几个字:“亲亲相隐,不够么?”
腊月张口结舌怔住了,下一刻,就像是被扎破的鱼泡,瞬间蔫下去:“果然……小的从前还不觉得,这二年越寻思这件事、就越是后悔。恨自己没眼光、迟钝!当年那机会多好!怎么就没能好好把握住呢?要是一鼓作气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现在哪至于给人掐着脖子欺压?”
若萤轻哼道:“谁叫你家三娘爱面子呢。你又不是不明白,对于世间绝大多数人来说,生死事小,面子为大。”
“就为了那三分薄面,为了让人说一声‘好’,却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这些年来,他们给四爷你扯了多少后腿?四爷你在他们手里吃了多少亏?谁知道?谁能相信?能说给谁听去?谁也不能说!为了不让三娘他们担心难过,所有的苦、全让四爷一个人扛下了……”
奔涌而出的热泪哽咽了腊月后面的话。
怕人瞧见,他捉着袖子慌乱地擦拭着脸面。
若萤未作理会,却放慢了脚步。
等他稍微平静下来时,淡然道:“总会过去的。就算我想保持现状,他们也不会允许咱们享受长久太平。放下是另一种获得自由的方式,有意无意,所有人都渴望着自由……”
等到若萤进了书房,给严以行行了礼,老长随捧上热茶后,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留下一老一少。
若萤是第二次踏足此间。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她险些将对面的老人家吓出毛病来。
这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由此也能看出来,面前的人,确实是已经老了。
四下里的布置并无变化,眼底的老人也似乎安然无恙,这令她心下大安。
严以行也在毫不避讳地端详着对面的少年。
这是一种平等的对视,无关乎年龄、尊卑,彼此坦坦荡荡,执着而深邃。
严以行暗自心惊。
以他逾一甲子的人生阅历,能够有这样的悸动,不能说不是一次奇遇。
他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孩子,实在也想不出、对方究竟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才能体现出这般老成持重、含蓄隽永的神情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般岁数的孩子在面对一位老人家的时候,竟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