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等人此时正在客厅另一侧鉴赏几个不知朝代的古董,无人注意这边。
我猛然眨了眨眼,再次朝蓝衣女人看去。随意亲和的微笑,是再正常不过的农村女人独有的淳朴,哪还有半分险恶的感觉?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用这样敌意的眼光看待别人?
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虽在农村长大,可村里的人也没有这般热情,一时不习惯。我拍拍脸,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
朝着蓝衣女人礼貌的回笑,我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眼前这堵黑红色的木质墙壁上。墙上整整齐齐的用图钉钉着几排照片,黑白彩色皆有。其中一张黑白老照片吸引了我的视线,照片里有五个人,一男、四女。男人三十来岁,国字脸、卧蚕眉,细看上去倒是与静蕾有几分相似之处。
难道是静蕾爸爸?从我们进屋到现在,只见到了徐阿姨和静茹,那静蕾爸爸去哪里了?
男人的肩头倚靠着一个女人,她的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不是徐阿姨又是谁?
那站在徐阿姨跟前的十几岁小女孩一定就是静蕾了,只见她抿着小嘴,紧紧的拽着父亲的手臂,胆小而又害羞,与现在落落大方的仪态判若两人,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呢。
“笑什么呢?”静蕾轻柔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想必是发现我一个人离群站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小时候的你跟现在相比,真是差别好大啊。”我亲昵的挽起她的手臂,咧嘴笑了笑,“对了,徐叔叔呢,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他死了。”静蕾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对不起。”我赶紧低声道歉。
“没事,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很小,都快记不得了。”静蕾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悲伤,或许时间真的能治疗一切伤痛,即便是至亲之人的死亡,依然能在岁月中慢慢消淡。
“这是我姑姑。”似是看出了我的好奇,静蕾主动指着照片里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介绍。少女剪着一头精神的齐肩短发,虽不是很漂亮,但眉宇间顾盼神飞,神采飞扬,透着勃勃生机,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你姑姑呢?”
“她也死了,跟我爸爸在同一年死的。”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心中直为自己问东问西的性格懊恼不已。
正当我尴尬的不知所措时,一个嘶哑厚重的男人声音适时替我解了围:“徐家妹子,据说你们家今天来了客人,果然很热闹啊。”
又一个访客,难不成也是来看我们的吧?
“族长,你怎么来了?”走廊里顿时响起了几个女人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族长?莫不是这村里最有权威的人?
族长年纪颇大,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棉质开衫、长裤,黑色布鞋,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与庄稼汉们满是尘土、泥巴的沧桑模样全然不同,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黑白参半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两鬓布满褐斑,脸上的皮肤黝黑却极少皱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光滑。最让我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带着秃鹫般的锐利,只一眼,便让人心生畏惧。
不同于刚才的几个女人,族长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几个女生,最终停留在了一安身上。他上下打量着一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小蕾,听说陈婆在村口胡言乱语,吓到你同学了?”族长收回目光,转头朝我和静蕾看来,“同学们不要介意,陈婆疯疯癫癫,她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这族长消息倒是灵通,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能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族长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会,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我非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何德何能可以让族长另眼相看?
随后族长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大致让我们几人尽情的玩,还特意提到他孙子徐田明日过来领着大伙到处转转,令众人受宠若惊。
送走了热情的村民,徐阿姨就为七个客人安排了房间,两个男生自是一间,我和莱娜,高田田与童嘉各一间,方瑜随着静蕾睡。
客房与整栋房子的风格一致,木质的桌椅、家具、床充满了古典气息,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我和莱娜困的晕晕乎乎,随便梳洗了一下就爬进了被窝。
徐田如族长所说,果真一大早就等在门口。
这是一个让人一眼难忘的少年。
四月底的清晨,气温不过十三、四度,尽管穿着外套,空气中的寒风还是见缝插针的渗透进来,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眼前这个徐田,丝毫不畏寒冷,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和黑色的运动裤。暴露在寒风中的手臂,没有半点多余脂肪,泛着最坚实的古铜色。一对浓眉如剑般斜斜扬起,鼻梁高耸,一双锐利的眼睛完美的继承了族长,可搭配他那一丝懒洋洋的微笑,和两三分淡然的酒窝,却不似族长那般令人畏怯。
见我们出门,徐田立刻快步上前,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按照他的行程安排,早上我们先去村子周围看看山水,领略下陶渊明笔下的田园风光,然后下午回村转转,感受村子里的古迹遗风。
昨晚由于太阳落山,我又饥累交迫,眼里只有徐家村的袅袅炊烟,完全没有观察周围的地形。今日一看,才发现徐家村地处盆地,周围皆是四百多米的山区、崖壁,只有一条小道与外界相通,果真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