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残存的魂魄之所以不愿离去,是因为生前的执念,执念成怨,过往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模糊甚至消散,唯执念不改。”
“每个因执念不肯离去的魂魄,关于自己身为人时的记忆都会渐渐地被模糊,最后可能只能记得自己的执念是怎样一件事。因为记忆的模糊,本来恨的是一个人,最后可能会憎恶一类人,本来只是放不下一件事,最后同类型的所有事,凡是发生于魂魄所能活动的范围之内的,都有可能会被怨气波及。所以后来余书颜遗留世间的魂魄里的怨气会去找和自己恨的人有相似经历的人。”
先前袁平带着沈年一起调查时,沈年就已经在袁平说的话和做的事里得知凡是有类似葛迁事件那种情况的,都有可能被“那东西”找上。不过并未去深究,毕竟她并不懂鬼神相关的事情,觉得如果真是中邪了,跟着像袁平这种懂这些的人就好了。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听完袁平讲的这些,沈年代入余书颜,觉得她确实是“可怜”的。因为生前的那份执念,在这山间飘荡百年,让自己恨得连轮回都不想入的二人,却得以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死后也葬在了一处。而她却为执念所困,魂魄无法解脱,在自己真正所怨恨之人已无处可寻后,散发的怨气又不断纠缠着那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
实在是可悲。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似乎真的没什么公平可言。
思极此,沈年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变了。面容模糊的云说和云童再次出现,这一回是在余书颜的屋内。
云童的衣着很朴素,虽有些模糊,沈年还是看出她穿的还是那时候下人穿的衣服,然而却一看就不是下人——云说紧紧地握住云童的手。
沈年看到云说转头看了云童的脸,然后笑了一下,就在他笑的那一刹那,原本模糊的脸突然清晰了。那张脸给沈年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外祖父的脸与这位老祖宗年轻的时候,真的是颇为相似的。那笑容也是十分熟悉的,沈年记得外祖父病重那会儿,有一次跟病床边的外祖母说“不要担心”时,露出的笑容和云说这个非常像。那是独属于爱人的笑。
一百多年过去了,余书颜还能这么清楚地记着这个笑容。大抵是因为这个笑容刺得她太疼太疼了吧。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是余书颜的独角戏,因为魂魄的记忆已被模糊得不成样子,云说和云童全程没有声音,云说的脸也只在侧头对云童笑的那一刹那清晰了几秒。而余书颜跟两人皆有拉扯,并且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叫。
余书颜右手拿着烛台坐在床上,她问云说:“你当真要走?”
云童已经站在了古树底下,是云说让她先出去的,云说此刻也已走到了房间门口,背对着余书颜。
相比先前的歇斯底里,余书颜这会儿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如果不是她已经用烛台上的火点燃了身旁的帘子,听到的人真的会以为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比如云说。
云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扔下一句:“你好好冷静,冷静好了,我过几天接你回去,你还是云府的少夫人,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会是。以后你的儿子,也一定会是云家的主人。至于云童,我喜欢她,会永远喜欢她。但除了对她的这份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沈年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证明这句话对余书颜的刺激也是很大的,但对余书颜来说究竟是什么滋味呢?沈年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除了喜欢什么愿意给的话,大抵都会有些难过吧?
火势很快大了起来,云说走到古树下后牵起了云童的手,还没迈开脚步就松开了,然后走了回去。
云说察觉到屋内的情况了。
沈年想起录音里有说,余书颜是被云说还有云童害死的,联系刚才云说对余书颜说过的话,看样子云说应该不但不会在此刻“补刀”,连见死不救都不可能。这火势也没大到进去后连门都走不出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