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洛杉矶到日本东京的飞机晚点了三个小时,临近降落又赶上了气流不顺。飞机不得不在日本临海的上空盘旋着。这让本来打算回家吃晚饭的仁王不得不面对着一份飞机餐。新航的飞机餐是有名的丰盛了,可他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毕竟连续一周的商谈和酒店餐带来的疲惫感需要家常清粥小菜来消除。

他托着腮一手拿着叉子戳在面包上,一面叹了口气。

一周没见了,葵有没有想爸爸呢?一定长大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一天一个样的。回想起两个月前的那次出差,不过短短的两个星期,再回家葵就不认识人了,他伸手抱还惹来了自家姑娘的嚎啕大哭,仁王就总有种愤愤然的感觉。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没动多少的飞机餐,承认自己没什么食欲。

已经三十二岁的仁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成熟男士的样子。和少年时一般无二的苍白肤色和消瘦身材搭配上各式西装却格外合适。

他五年前和女友结了婚,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了。大儿子晴真刚满四岁,小女儿葵也才过了百日不久。生活重心便有不小的一部分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忙碌的,不单调,却有些平淡的生活。

然而生活打磨不掉这个男人最本质的小任性。他依然挑食,喜欢开小玩笑,在小细节上不拘一格,在大框架上却有强迫症。

和十几二十年前中学时嬉笑在球场上的欺诈师没有太大的不同。

真令人满足啊,仁王这么想着,把叉子一推打算饿到家再让妻子煮点宵夜。

气流中的飞机无规律地晃动着,夜色里,大片的云层遮挡住了飞机窗所能企及的视线。

加班导致的睡眠不足和即使食欲不振也掩盖不住的饥饿感让仁王有些疲惫,他放松身体往后靠坐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是在做梦吗?

这么容易就陷入了睡眠,难不成是太累了?

可是……这些小孩是谁,怎么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诶?

都在打网球吗?

难不成是太久没有摸到网球拍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仁王挣扎着睁开眼睛,场景的错乱感让他一阵头晕,明明应该在振动的飞机上睡着,醒来却周身一片平静。他一睁眼就望见被刷成浅绿色的天花板,那个瞬间他浑身发寒。

我……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了?

仁王猛地坐起身,入眼是木质的三层书架,空着大半。这个书架的款式很眼熟,好像是他中学六年一直在用的那一个。

嗯,这个房间也很眼熟。

蓝色床单的硬板床右边隔了一扇柜门的距离是刷成银灰色的衣柜,左边隔了一米半的距离放着崭新的书桌,正对着两扇推拉式的玻璃窗。浅蓝色的窗帘挡不住多少日光,此时整个房间便亮堂堂的。

这不就是他在神奈川的房间吗?

国小毕业后随着父亲的升职而搬到了神奈川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能按照自己的喜好粉刷布置。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仁王忍不住眨了几次眼睛。

他吸气,呼气,吸气,呼气。重复了几次才勉强冷静下来。

掀开被子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春装睡衣——嗯,是他小时候流行的款式,看上去也不大。哦,他这时候有多高?超过160了没?

他脑子里一片杂念,乱七八糟的塞得人脑子疼。一会儿是逐渐出现的各种童年时的记忆片段,一会儿又是他归家不久前和妻子孩子在东京的家里的生活琐碎。

他疼的坐上了床沿,脑门上沁出一层汗。

“雅治?雅治!出来吃早饭了!不是说今天要去网球俱乐部买球拍吗?”门口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你起床了吗?”

“马上,我还没换衣服呢。”仁王反射性地应道。

他套上棉拖鞋,随手打开衣柜的门,零散挂着的外套都是流行的款式,他却怎么看怎么嫌弃,最后只好拿了摆放在角落里的军绿色棉服和纯白v领毛线衣。毛衣是修身的,棉服是简洁的款式,除了拉链和口袋没有一丝装饰。仁王用脚趾都知道二十年前的自己嫌弃它们太素。

叠起来摆放在挂着的衣物下方的裤子除了牛仔就是运动棉裤,想起今天似乎是要求挑选球拍,仁王便找了条黑色的运动长裤。

把换下来的睡衣叠好摆放在床头,仁王走了两步来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春日的天色格外漂亮,远端的云被初阳染上艳丽的橘红色。日头未起,此时窗前的街道还未被阳光占领,几棵没几片叶子的行道树在路上挺立着。从房间所在的二层看去,窗外正有一棵樱花树,新芽刚发,在枝头还显得寒酸。

视线的远端,能看得到几栋更为古老的小平房和在房子间隙露出的环海公路与海面。

这是仁王许久未见的场面。

十年,不,甚至不到十年,这条并不算繁华和中心的横滨的街道就再看不到此时远眺还能瞥见一二的海平面了,海滨周围会被各式海景楼房占领,而再往市中心去的路上,房子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直到此时仁王才堪堪平静了下来,醒来时突然回到二十年前的荒谬感逐渐褪去。

他伸手打开了窗户,迎面而来带着海腥味的凉风打在面颊上,些微的疼痛给了他真实感——这里是神奈川,这里,是他的十二岁。

打开房门往楼下走时正遇上打着哈欠披散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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