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
李莲看着面前不断变幻的山河破碎景象,耳边仿佛能听到妇孺乱世亡国的嚎啕悲哭, 她的眼睛不由红了。
娇艳沉静的脸上却一扫之前的温婉典雅, 柳眉凤目一扬一沉, 不怒自威。一把抽出腰间佩剑, 剑光直指这道人。
“大胆,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咒我宁国江山!你可知, 施展厌胜之术,该当何罪?”
那道长不喜不怒, 拂尘轻扫,眼前又是一副天将破晓, 田园将醒的平和景象。
“帝姬可听过,黄粱一梦?你看到的, 是二十年后的宁国山河。”
李莲垂眸惊讶地看到,她执剑的手皮肤松弛发黄,皱纹横生,这是一双过早苍老的手。
二十年?二十年后她才四十多岁,如何就会老成这般模样?
“帝姬所见,即为帝姬所惑,惑解当还。”拂尘一扫,那道长飘然过河,倏忽融入晨光之中不见。
李莲的手已然恢复娇嫩完美, 她却无暇在乎, 急急忙忙去追:“仙人留步。”
一脚踏空, 身下是万丈深渊,两侧无数繁华盛景和乱世悲歌交织。
李莲啊一声坐起来,急速地喘着气。
寝殿明珠遍布,照亮这一室奢华靡丽。
守夜的宫女立刻过来查看:“殿下可是做梦了?”
李莲已然恢复平静,抚着额角:“几更了?”
“快到五更了,殿下。”
“准备一下,我要入宫。”李莲原本就是要一大早入宫的。
她穿上符合公主品级的服饰,乘上銮驾,进入天刚微亮的朱雀大街。穿过御道,一步步踏上大德殿的御阶,走入宁国最高权力的中心。
“五儿来。”皇帝已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即便保养良好,平时看不出什么。然而,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开始显露出年龄里真实的松弛和疲态。
李莲排行第五,从小父皇就疼宠偏爱于她,常常五儿五儿的叫,于是便成了她的小名。
皇帝老了,儿子一个个大了,心思多了,都盯着他座下的那把椅子。他遇见不顺心又不能说的事,便只想看到心爱的女儿。
李莲不由笑了,把手递上去,坐到父皇一旁。
“时间真快,一晃朕的五儿都这么大了。”人老了就喜欢感叹时间,怀念过去。尽管皇帝看上去还很康健,一点也不老,但他的灵魂却已经过早开始感到岁月的无情。
李莲像过去小女孩时候那样笑着:“我记得,小时候每次父皇见我都这样说,说到我出嫁。”
“朕舍不得啊,这么多孩子里,只有五儿每每陪着朕,在朕最不开心的时候。他们……”
伴君如伴虎,皇室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懂的,皇帝自己何尝不懂他们。
李莲眼中流露出温情怀念:“因为,五儿不开心的时候,父皇也总陪着我。”
“你最像我,像我小时候。”皇帝和李莲都想起了过去。
整个大明宫都知道,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孩子是五公主李莲。
宠爱到,违背抱孙不抱子的祖训。李莲小时候生病,离了父皇就哭闹不休,皇帝甚至抱着她上朝。
皇帝还当着很多人的面感叹过,若是五儿是个男孩子,他这太子人选也不用愁了。
“唉,你的几个兄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逸儿像你祖父,中庸,却不知道有没有你祖父识人善用的本事。邈儿有冲劲,这点好,却总是只看到眼前之利,就忽略了全局,好大喜功。邈儿……唉,你说他这浑劲像谁?”
李莲眼波微动:“我听说父皇前日才赞赏了速皇弟,说他武勇,有大将军之风。又赞许了逡皇弟,文思敏捷。父皇不急,慢慢来。”
皇帝嗤笑一声,连连摆手:“他们啊,一个勇而无谋,一个满脑子儒家那套,再看看吧。对了,你今日来,又是要替你哪个不争气的兄弟捋我的虎须?”
李莲看着皇帝佯装发怒地对她鼓起眼睛,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疼爱之意,心下微微一软。
她的父皇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帝,对于她却是一个好父亲。
“都不是。”李莲摇摇头,“三哥干得好事,叫我说什么好?丢尽我们皇室的脸面。四哥明明查办出此案,却放任三哥的丑闻传出,眼看着六弟掉进坑里也不拉一把。我是替父皇生气,又怕您气的太过,风疾又犯了。睡不着做了个噩梦,这才入宫。”
“还是五儿知我。”皇帝高举的手,迟迟才拍下桌面,怒意化作失望,“你信不信他们就是跪在前庭,口口声声知错了,问起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朕又为何生气?”
李莲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本来是打算像以往那样,开解父子兄弟几人之间的摩擦,让大家恢复以往兄友弟恭父子亲和的状态。但做了那样一个梦后,她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一次又一次,只是让事情恢复到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罢了。天家父子的手段全用在彼此相争上,却看不到这把椅子四周暗藏的隐患。
皇帝深深叹一口气,脸上的怒意却消了几分:“若是五儿,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李莲勉强分神应道:“自然该是秉公办理,但发现了苗头便要告知父皇的,万一这里面有父皇的暗笔,我不知道岂不坏事?三哥做错事要处理,那也要私下里封锁了,父皇来定夺。事情闹开了,大臣施压,父皇就不得不处罚于他,您伤心我也伤心。”
皇帝拍着李莲的手,连连感叹:“唉,皇后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