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可是有些不好断啊。”
闵煦这位刑部的左侍郎眉头紧皱,满脸的无奈苦涩之意。
刑部尚书郑晓则是穿着绯色绣着锦鸡的的二品常服坐在椅子之上,眉头皱在一起,尤其是听了闵煦这位左侍郎的话以后,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
“咱们刑部办案,何时要考虑那么多了?”
郑晓面色凝重,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案子肯定是不好审的,若是一个不好,就会把他自己也给捎带进去。
说到底,这个案子的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最主要的是牵扯到了严家的脸面问题。
虽说这个案子如今几乎已经定案了,可到底是刑部需要复审,这个时候若是能找曾毅些麻烦,那严家那边必然满意。
可郑晓却不愿意如此去做,这个案子的卷宗及签字画押等他都已经看过了,这个案子几乎已经可以算是铁案了。
尤其是那三十多万两的白银就是铁证如山,让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可能翻转。
这种情况下,去找曾毅的麻烦,那就是要坏他郑晓的名声,更何况,他原本就从不攀附严家的。
闵煦摇了摇头,脸上悲苦之意更浓,身子略微前倾:“大人,话不能如此说,此案交予咱们刑部,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如此案子,有锦衣卫和宫中派去的钦差,岂会有错?”
“更何况这三十多万两白银可是已经运回京了,若是这案子有错,那这白银是不是该退回去?”
闵煦这话,是意有所指,这三十多万两白银进京了,哪还有吐出去的道理,如今盯着这三十多万两白银的衙门可是不少,甚至就连当今圣上都想把这三十多万两白银收入库中呢。
所以,除非是出现了天大的偏差,若不然,这个案子就不可能逆转了,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郑晓也不吭声,只是眉头紧皱,听着闵煦继续往下说话。
“既然是不可能逆转的事情,咱们只是略微的坐下恶人,给那曾毅寻些麻烦罢了。”
闵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大人您试想,不过区区不能改变结果的些许小麻烦而已,算不得什么。”
“而且想来明眼人都该看出这是什么情形的。”
“而且咱们这边也不用为难了。”
“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了。”
闵煦的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多让曾毅跑几趟,多为难他一下,不过这些麻烦肯定也为难不住曾毅。
但是,刑部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严家那边明白刑部的心意,这就足够了,免得严家疯狂之下,连刑部也给牵扯进去了。
郑晓眉头紧皱,没有开口,很显然是在心里思量闵煦的这个法子,毕竟他平日里就不阿附权贵,这性子也是极为难得的了。
也正因为此,嘉靖才会让他掌管刑部的。
而且,不仅是不考虑严嵩,就是徐阶那边,郑晓也是没有考虑的,换句话说,郑晓当初能任刑部尚书,其实是各方平衡的结果。
也因为郑晓并非是任何一方的官员,若是哪个派系的官员倒霉,真被送到刑部了,那也就各凭能耐了。
其实郑晓也不傻,能做到二品朝廷大员的位置,哪怕是性子刚正的,又有几个傻的?只不过是其秉性刚硬罢了。
所以,郑晓心里清楚,他能够稳坐刑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因为他的中立态度,若是这个时候他倾向了严家,看似事情不大,甚至他这里也有难处。
可任何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原本倒严的官员势力相比严家就若,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中立的刑部尚书靠拢严家,肯定会想法设法的把他拉下台。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面临选择的时候了,若是他能彻底倒向严家,那严家肯定会帮他,可若不能,严家绝对不会管他。
可郑晓心里是绝对不愿意站在严家这边的,严家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若是站在严家这边,就等于毁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清誉。
对于郑晓而言,他自认这辈子官职也就做到这个位置了,六部尚书之一,这已经是极致了,在想进入内阁,以他的根基,几乎是没什么希望的。
至于那一品的官职封号,若是他能够平安无事的最终告老还乡,怕是朝廷也能给一个赏赐,这也算是朝廷历来施恩老臣的惯例了。
所以,郑晓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名声毁了的。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郑晓紧皱的眉头方才缓缓舒展开来,声音虽轻,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这案子该如何审问,就如何审问,一切按照规矩来。”
“不可把旁的事情给牵扯到这个案子里面。”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切皆有本官扛着。”
不管是什么事情,刚开始在下决定的时候,一般都会有所犹豫纠结的,可一旦做好的了决定,甚至说了出来,其实内心的纠结也就烟消云散了,改为接下来自己的决定去努力了。
很显然,郑晓这个刑部尚书就是如此,刚才在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内心也是剧烈的斗争,可是如今,已经做了决定,也就彻底的放松了。
“大人您……。”
闵煦表情急切,想要劝阻,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和郑晓共事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气,话一旦说出来,就不可能更改,是属于那种一根犟筋走到头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