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居正就直奔徐阶的府上而且,他如今已经不在翰林院任职了,而国子监那边,他这个司业是正经的二把手,点卯没去倒也没什么。
所谓的点卯,其实是为下面的官员所设置的,谁又听过哪个衙门的首官需要点卯的?根本就不需要,不仅首官不需要,就是二把手也是不用的。
“今个怎么一大早的就来了?”
徐阶见到张居正的时候,楞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太多的惊奇,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见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普通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有太多的好奇心。
“弟子昨个晚上……。”
张居正把曾毅的书信拿了出来,同时把那道奏折也拿了出来,放在了徐阶的跟前。
“这小子,到了那边还不安生。”
徐阶嘴角含笑,不过却并不急着去看奏折,而是仍旧端着瓷碗,用勺子慢慢的喝着粥。
“你这小师弟的运气倒是不错,刚到那边,就碰到了这种送上门的好事。”
徐阶嘴角虽然是带着笑意,只不过脸上却没几分缓和之色,甚至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的怀疑之色:“你信么?”
“若是你,你会露出如此明显的把柄么?”
徐阶这话,让张居正愣住了,的确,若是按照小师弟信上所说,这纰漏虽然不明显,可却也不难查。
若是换成自己,肯定不会在账册上记得这么明显啊。
“恩师的意思是?”
张居正沉吟了一会,方才开口,道:“这是旁人设下的圈套?就等着小师弟入瓮?”
徐阶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瓷碗,旁边有老仆递来绸缎,擦了擦嘴,缓声道:“也未必就是针对曾毅这孩子的。”
“或许是就等着谁往这上面查呢,到时候真查出个旁的来,最后还一事无成,自然也就不会在查下去了。”
“只不过你这小师弟正巧碰上罢了。”
“当然,也可能是那湖州府太过松懈了,认为有严家在朝中擎天,根本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毕竟有严家撑腰,谁敢去查这些?”
“若是在过些年,这些也就成了陈年烂账了,还有谁会去翻这么久的账目?”
“甚至来那么一场大火之类的,账册毁了,一个县的几本账册罢了,倒是也惊动不得朝廷的。”
徐阶说的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最后这张毁账册的方式,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的,虽然最后肯定是有责罚的,可总比从账册里查出些端倪来的惩治要轻的多。
而且,若是用了这种法子,最多不过是一两个替罪羊担着罪名也就是了,其余仍旧是逍遥法外。
徐阶的这番话,其实是把各种可能都说了一遍,有些废话的感觉,可只要是老成之人,都是如此,在事情没有定下之前,任何可能都要在脑海中过滤一遍,然后在行推敲的。
徐阶能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这足以证明他对曾毅这个便宜弟子还是很重视的,若不然以他次辅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说这么多废话的。
“那该如何回信?”
张居正满脸苦笑之色,总不能在把恩师刚才的这番话写进信里,然后传回去吧,在等那边彻底确认,然后在传信。
这一来一回的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怕是都不知道要多久了。
虽说这事肯定是要稳妥为主,可真要是耽搁了这么多时间,那边指不定就已经主动对小师弟动手了。
“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徐阶眯着双眼,惬意的靠在椅子上,他是内阁次辅,平日里虽然要去内阁,可是这时间可就不那么确定了。
毕竟内阁的公务繁重,有时候遇到紧急的事情,甚至晌午都要在内阁呆着,夜里更是要夜宿内阁的。
所以没谁会对内阁有什么要求,更何况,内阁的大学士们已经是站在朝堂巅峰的存在了。
“学生……。”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这是恩师在考校他,所以也并不急着回答,先是要好好琢磨一番才成。
徐阶也不着急,就那么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他这弟子品性尚佳,颇得他的欣赏,只不过就是经验尚且不足,而且还不善于掌事。
这些都是要慢慢学的,他是准备把张居正当成接班人培养的,既然如此,经验可以慢慢的学,可是掌事,也就是所谓的自信,这个必须要及早的培养。
必须要让他这个弟子有自信,同时在关键的时候能站出来扛事,如此一来,他才会慢慢的在旁人眼中成为主心骨的存在。
“学生以为,还是按小师弟信上所说的最好。”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张居正深吸了口气,脸上多了些许的凝重之色。
“怎讲?”
徐阶笑着,从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师弟既然写信来京求助,肯定是有把握的,毕竟以小师弟之能,也不会轻易被骗。”
“且,最为主要的,是学生认为,哪怕是此事有误,也无妨。”
“严家是什么性子,满朝文武都是清楚的,严家的官员岂又真正干净的?”
“所以,哪怕此事是假的,真要查,总是能查出来事情的,到时候,大可以把这账册之事推出去,也就是了。”
张居正说完这话,就不在吭声了,他的想法就是如此了,剩下的,就是看恩师对他的这番说辞是否满意了。
“不错。”
徐阶缓缓点了点头:“虽然尚且有些瑕疵,可事已至此,只能如此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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