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不愧是医家出身,见此情形并未慌乱,禁军大量搜刮着城内可燃之物,并动员民众一并参与焚烧。尤其纸张、棉帛之类的东西,焚烧之后会产生大量的废屑,而且吸附能力极强。
可惜,牧遥解得了城内之局,对城门之地只有绝望。
吼!吼!吼!
整齐的攻城声响了一个上午,城门锵锵的声音不断打着人的耳膜,牧遥佩刃着甲,立在红马之上,亲自来到东门。
禁军苦苦劝阻无用,城破之时,便是王薨之时,倒让禁军的死护更为坚定起来。
牧遥拔出剑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幕,或者说这一幕来的如此之快,仿佛昨夜还在得意雄兵强将,今夕就变成了万骨长枯,缘何突然就到了这等地步啊,牧遥想不明白。
“王上!太后重病,要见王上一面,请王上移驾国舅府!”
牧遥长喝一声,自从西尧姬来到王都,每次见她都是满目忧虑。她之所忧,牧遥心里明白,不在栾国也不是朝堂,但开解多次也无太大改观。后来西尧姬离了王宫,去国舅府暂住,那里皆是西煞宫之众,但愿能让她有些故时的感受,想不到还是忧出疾来。
剑归鞘、马蹄疾,牧遥急速向国舅府奔去。
国舅府,万籁俱寂,给牧遥一种不祥的预感。
“母后!母后!”
可当他走进后殿,却见西尧姬安然无恙坐在那里,西尧天晨、西尧昂兄妹尽皆在此,从众人目中看不到一丝痛切。
“母后?”
“遥儿,娘之此举恐会遭你怨愤,但想来似乎惟有此路。”
“母后,您在做什么啊?今此守城,生死存亡……”
然而牧遥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嗓子仿佛被一把桃核卡住,憋得满目通红,硬是说不出话来。
一袭青衫,双手抵前,那个熟悉到化成碎屑都能认得、痛恨到到梦里都想杀了的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啊!”牧遥亢吼一声,他几乎要疯了,一只手扼住喉咙,一只手指着眼前人,眼中的血丝像锋利的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遥儿!”西尧姬也被吓坏了。
“你不是古扬,你到底是谁!”牧遥紧步上前,近得快要贴到古扬的脸上。
“城要破了。”
“你怎么敢来!来人啊!给我杀了他!”
牧遥大喝不止,为了避他,自己费了多少心思,与其说强兵筑国、整饬朝纲,不如说是为了若干年后再见时,他有足够的底气。
可眼下这算什么,他就这样鬼使神差出现在面前,攒成这个局的还是他的母亲、舅父和兄妹,一时间天翻地覆,人不知人、噩梦再演。
牧遥的怒喝没有得来任何反馈,这一隅天地更像西煞宫、更像江湖,他的王权无有回应。
“娘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西尧姬满是心疼的泪水,“遥儿,城不能破,那将断了西尧一脉,也绝了你父牧青羽的骨血。一切,无有比此更大之事。”
“谁都行!除了他!”牧遥死死指着古扬,恨不得那手指变作飞矢。
“遥儿!你是一国之君!这城中是数百万的翎国百姓!你该考量如何让他们活下去,而不是因一己私怨让栾国马踏血泥!”西尧姬激动道。
“他解了局,岂不是在我之上?也在我父王之上?没有他,我翎国才是千秋!”
“牧遥!”西尧姬厉喝一声,“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到现在你都不分国与私,你父若见你如此,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痛喝之后,西尧姬不停咳了起来,她用香帕捂住了嘴,但那血竟透过香帕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娘!!”牧遥跪上前去,“你怎么了!”
西尧姬扫袖将他拂开,不顾嘴角的血迹,冷目看向牧遥,“如果你害怕死亡,便不要如此情切,城破之事,何止我一人之血。”
牧遥闭目泪流,嘴唇不断抖着,见他咽了一口唾沫,睁眼之时,整张脸都僵了下来。他看向古扬时,已无任何情绪,“说吧。”
“开三门。”
……
黄昏之时,圣翎城东门打光了所有防御,冲车撞断了城栓。
栾军心绪亢然,以悍烈的冲杀就要入城,烟尘息落,这一瞬的栾军——
突然僵了一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翎国守军,而是整整齐齐的——
虎狼!
这一幕焉能不傻,这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要吃到烤全猪时,那野猪他娘的活了!
相距只有咫尺,面对这样的冲杀,栾军都成了地毯。
更悍的是,城头突现大王旗!
杆为五丈木,旗有两丈宽!
夜子清亲自挥旗!
这才是真正的大猷之力!
虎狼冲阵,如一把天地利刃将栾军斩断。
孟三变应对极快,立时遣东原寨兵入阵,但此时大猷虎狼有真正的大王旗撑持,夜子清更是亲赴烟云解去虫蛊,寨兵的干扰极是有限。
就在大猷与栾国对战之时,两路人马一西一南冲入王都,西路大军由董中燎率领,将王宫与国舅府团团围住,董中燎率队亲赴圣翎殿,一路斩杀,最终将牧遥置于刀下。
另一路则是太史瑜所率,不过他去了那处荒宅。
咔嚓咔嚓!一头白发的牧襄还在啃着野果子。
太史瑜剑落一边,单膝叩地,“参见陛下!”
“能再见瑜将军,内心甚慰,上次见你是穷途,此见应是宽阔坦途了吧。去行你的阳关大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