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春风化雨。
今春的第一场雨,绵绵细润,如万物的启蒙,蕴着无尽的希望。
东野罗探出手掌,清凉的雨滴落手心,顿时觉得整片天地更友好了许多。就像自己当年在地窖里弹野果玩,这雨滴似也配合起来他的心绪,跳动在那里,像一个因为一场雨就能长高一分的雀跃小孩儿。
这乱世,不知多少人怀着血海深仇,但没有一个像东野罗这样,保持着对自然的敏感,对善意的真诚。
喜欢一场雨,便记下这一场雨,即便接下来的,是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嗯……可能被他这乌鸦嘴说中了。
东野罗缓缓抬目,与此同时,部众们也凌然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过酒,此间气息腾腾怖人。
大叔们的目光极度凶悍,踏着坚定的步履,以东野罗为中心,左边一排右边一排,而且所有人都微微侧向东野罗,睨了一眼掌中的巨刀大剑或是铁锤斧头,微微抬起眼皮,那是一种坚定而又不屑的眼神。
小河的对面,几十匹骁马奔腾而来。大叔们可不管来者强弱,他们要的乃是周全,天地间就这一个姓“东野”的了,全都搭上老命也在所不惜。
小河很窄,只有丈余,河的对面,众人下马。但见其装束五花八门,而且不佩甲胄,俨然是一伙江湖人。
“吼!吼!吼!”下马的刹那,大叔们齐整而喝,这声音颇是骇人,简短而急促,整齐得像被刻过,不拖一丝冗音,这是在历史上也曾光耀过的“荒古战吼”。
对面没有强袭之意,东野罗缓缓抻开双臂,战吼立时消去。但见那马队前方,立着一男二女,还有两位分不出是男是女。
荒古座的人自然不知,但若是大雍江湖,闻见这等阵容恐都会不敢而立。
侠客在中间,左边是雨蓑烟笠,右边是彩龙锦鱼。如若只是江湖事,这五人要联手做点什么,恐怕没人能拦得住。
看上去似乎有谈的余地,东野罗自然不会错失,不像其他势力,他荒古座就剩这点人,真要动起手来,这些总拿自己开玩笑的大叔们,可真就没机会再和自己开玩笑了。
“可是东原的援军?”侠客问道。
“这阵仗显然不是来迎接的,你们不是为栾国效力的人吧。”东野罗道。
虽然眼前人数极寡,但侠客、羿门乃至人秀坞四家这些江湖人都分外了解,力量与人数从来没什么关系,搜寻多日后,最终确定了是这队人马。
“阁下既知如此,自也明白我等来意,希望东原此次可以不涉大雍之争。”
东野罗内心不免有些惊异,若是一支军队袭来,他反而坦然,可这等江湖强力也来横插一杠,不免让他觉得那被褐国人吹上天的孟三变,有些事已经不再可控。
东野罗虽然没有看过大千世界,但架不住东丘羊教得好,江湖朝堂这些事他心中有数。朝堂看利、江湖重义,此前之举恍然让人看到人心向背。他当然不至于这般武断,因为这不是他一人之事。
东野罗看向旁边的东丘羊,“羊叔。”
东丘羊一脸诧然,已然知晓这小子要干什么,“东野,先且探探,莫要冲动。”
东野罗眉毛一挑,“说得没错,就是要去探探,这帮酒鬼你可给我管好喽!”
说时迟那时快,莫说这帮大叔们没反应过来,连侠客等人也是满目惊诧。但见那斗笠青年,单脚一震大石,整个人像是一把飞剑,刹那便跨过了小河,随即牢牢站在侠客等人面前。
“大雍之事,我本也没兴趣管,不过你们这些人在那大雍是三等、六等还是九等呢?”不得不说,东野罗需要弄清这件事,最好是自己就能弄清,这关系到接下来的事情。
你若楼台攀月,我自把酒相迎,但若山野自大,只有自食恶果。
侠客抱剑不语,这青年显然是想试试身手,一旁的彩龙眯了眯眼,敢问这些人是三六九等,这斗笠青年狂得可以。
彩龙按住刀柄的刹那,东野罗目如电光,赫然已将其锁定。彩龙何等身手,初势中势后势都是奇速之人,对方竟能在刹那间捕捉到这一点。
二人都蓄势,瞬时便相迎,七虹悬刀刀刀相扣,上下左右齐袭东野罗,电石火花之间,东野罗猝然摘下斗笠,脚尖点地、身如轻鸟,倏然退了三丈。
可就在七虹悬刀袭上之时,那斗笠一成二、二成四,以同样的铺就之势围向彩龙!
斗笠触刀,传来的竟是锵锵之响,二人连拆几十招,任何兵刃都难近前,只在入夜半空擦出点点星火,谁也占不到便宜。
东野罗内心称奇,只此一人便让他有了判断,这绝不是山野流寇,而是有着大本事!
当年东丘羊带给他荒古座绝学,第一句话便是“量力而学、莫要逼迫,此为先人未竟之术”,东野罗也觉此言用心殷切,谁知道他练着练着就给练完了。不过他练习这些“荒古术”的时候,或是依靠木桩,或是全凭想象,今天才遇到了第一个能与自己对垒的人。
要知道,这可是被东丘羊吹了无数遍的天下第一绝学,怎就这般轻易遇到了对手?
他却不知,对面几人快要惊掉了下巴,彩龙是何许人也,羿门第一高手,对天下所谓绝学一律漠视的存在,与这斗笠青年打得不相上下?
东野罗目如绽陨火、掌若纳惊雷,他看着地面,双掌十指成叉,斗笠落在头顶的刹那,反手抄出一把利刃!
那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