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侠客带着东野罗和他的族人来到了军营。不得不说,眼前景象把东野罗有些镇住了,遍地的焦炭不说,空中弥漫着血腥和臭气,这种景象他以为只有故事里的末日古战场才有。
一具具残体或尸体被抬回,断了的长枪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遍布的痛苦之声撕裂了喧嚣,刺着人的耳膜,闻之心颤。
奇长的大矛把七八个人穿成了葫芦,有的人被穿死,有的却还活着,活着的人却无法把自己卸下来,让人觉得那死去的人更为幸福。
也在这时,东野罗忽然鼻子一纵,随即瞥了一眼东丘羊,东丘羊也几乎是同样的表情,这味道……
“错不了!”
东野罗刚有疑惑,东丘羊猛然开口。
“怎么可能?”
接下来,侠客便看到两个眼神不太好的人,好像什么宝贝掉了,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猫着腰找了起来。而且这俩人只吸不呼,发出嗤嗤的声音。
“眼珠子掉了?”
二人完全不理侠客,抬头互望满脸疑惑,“没了?”
“不可能啊!那明明就是!”
“有了有了!”刹那之间,二人一个箭步奔了出去,临到近前一看,接连传来两道鬼嚎一样的声音。
侠客真是不能再忍了,上前提住了东野罗的肩膀,不曾想这个无比机警的家伙居然凝定不动,侠客一望,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具尸体,不过却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惨烈之状,那人已经挠平了手指,把面部、胸膛、腹部,凡是能够得着的地方全都挠出了骨头,像自己给自己扒了皮……岂止惨烈,应该是恐怖。
东丘羊拿出一根一搾余长的针,刺入那尸体之后,片刻之间,便见一只绿色的蜈蚣攀附而上!
东野罗与东丘羊震惊到无以复加,在东原绝少看到的东西,居然在大雍见到了,此蛊位列“十大禁忌之蛊”,在阴蛊中也是最歹毒的一档,称为“蜈妄之蛊”。刹那间,东野罗心有明思,无论索弥刹还是栾国人根本没有把这支荒古座的力量视作援军,真正的援军早已到来。
如若没有碰到箩筐头一行,此来大雍究竟会处于何种境地,他已不敢想象。索弥刹想夺自己双目,以此将巫蛊秘辛修至巅峰,但前提这必须是一双“活眼”,换句话说,她要比东野罗自己还要好生呵护这双眼睛,直至让他心甘情愿把它献出来。
想来大雍人对那索弥刹定然有承诺,所幸战事正酣,栾国人没空打理其他,这才让他能站在对方的军营。
“箩筐头,有多少人中了蛊?”
“我哪知道。”
“那中蛊而亡的人都埋到了何处?”
“我哪知道。”
“你莫与我置气,此事真的很重要啊侠客!”
侠客皱着眉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带我去见管事的,不然此蛊一旦蔓延,你这整支大军就废了!”
当看到那诡异的绿蜈蚣攀出尸体,侠客也是惊骇不绝,“随我去见老七。”
……
听着龙覆雨所述,古扬深深皱起眉头来。
“官将军的接应,至少还需十日,辎重庞大,遇雨天更要减缓。而且近来孟三变的边境军异常活跃,官将军的离去已让他生疑,若是陷入鏖战,时日恐还要一拖再拖。”
古扬沉道:“三曲此行重大,你务必时刻盯紧,万不得已,我让瑜将军前去接应。你回复三曲,十日,至多十日,不然那些辎重就让他自己消化吧。”
龙覆雨沉吟半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楼主,与其这般消耗,不如暂将一切偃息,等官将军归来再行大战不迟。”
古扬微微摇头,“你说的法子对付其他人或许可以,但在孟三变面前,攻城必须成为一种常态,即便要不断付出代价。”
龙覆雨并非熟稔战事之人,劝到这里便已无话,不过就在此时,他从袖中又掏出一封书信来,“楼主,这是我龙氏兄长亲笔,请过目。”
“龙先生?”古扬快步上前,将那书信拆开,其上字数不多,却颇是让人动荡。
“见字如面,龙氏翻云亲笔。一别诸多日,已疏别离时,经年相伴紫堇,深觉主司殷切。日出时抬、日落时归,一枝一叶,攥握在心。本想为主司守至旭辉之日,顺时看看主司当年风华,看看所牵所执,看看半生飘零的归处。”
渐渐地,古扬的眼睛张大了起来……
“龙某才疏智浅,难做主司臂力,一生殷殷朝堂,最终不过一座石房。但转念多年所历,若无主司,龙某依旧战战兢兢,依旧无所适从。当年所遇,可称幸事。龙某此去,当无留恋,这乱世之谋者多数都是龙某。”
“两盆紫瑶堇,正值开花时,烂漫如主司归途,龙某虽去,但这石房仍在,三竿之阳还会照映紫堇的瓣蕊。前路难再遇,幸在已然相遇,于龙某言,此生足矣。他日疆土在握,无须绫罗为佩,所至蒹葭艾草,便是龙某一生足迹。”
古扬攥住了书信,突然之间,让他不能排解的不只是西渚的往事,这十八年来的大雍,已经件件如注。
翎王、公羊客、东方溪、东方游龙、顾九州,现在到了龙翻云,一路遇新人、一路送旧人,每一个都与古扬有诸多交集,但这世间的迭序让人来不及兜转。
想想这些人中,龙翻云是最没有主见的一个,在这乱世风云中飘飘荡荡,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但他绝对是最有自知之明的一个。
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