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瑜府,此刻百瞳监视,姑娘是有什么要事吗?”
“如果只想像三生酒馆那般,来喝一壶酒呢?”
“倒也值得。”
夜子清微微一笑,“近来去了几趟你那酒馆,人影稀寥、四围清冷,连酒也仿佛换了方子,你那园子就更凋敝了。”
古扬微滞一瞬,“这一年来,凋敝的地方太多了。”
夜子清抿了一口酒,面色定了一定,似是拂去那些杂乱的心绪。
“你可知又有一位崇烟柱石已经来到西土多日?”
“是何人?”
“你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夜子清立时面有焦虑,“此人第六,绰号‘狂局’。更重要的是,晏平书幼时师从翎王,与白马斋之众皆是旧识,若是翎王故去前他能来到西土,是必得翎王令之人。”
古扬阅过当初从沅国首谋易宇身上得到的《崇烟名士录》,对晏平书这个名字可谓记忆深刻,他是其上难得几位有复盘记载的谋士。
通过研究他的几次手笔,古扬深觉此人颇有全局视野,喜操大盘,而且极具因势利导之天赋,魄力与耐心并存。
而书上的结论也古扬与所断相仿——
“纵千隅已毁,终全局在握”。
古扬沉吟半晌,“晏平书此来,必会先找到青苍沚,洞彻情理利害,将白马斋沦为刀斧手。”
夜子清道:“你之所言是最糟的结果,晏平书毕竟没有翎王令,青苍沚应不至于尽处服从于他。”
“血缉已经展开,不出三日便可有答案。”
“什么答案?”
“晏平书与北冥殿的真正关系。”
“什么意思?”
“当初绯河逃杀的时候,云鹰月鹰现身西土,他们是作为北冥家族的死士出现,为的是后面的引兽吞棠。而此次才是真正的北冥殿,名为血缉,实为吞杀西土高手,青苍沚或可自保,但白马斋必血流成河。”
“你是说,如果白马斋无恙,晏平书与北冥殿便极有可能是一路人?”
“没错,而这也可让晏平书登上台梯,彻底拿到白马斋的信任。”
夜子清惊目,除却各鹰,北冥殿还带来了东土的大量高手,而东土杀手界的实力一如大雍东西列国的实力,整体不可相比。
老牌杀手聚合的白马斋,再加上谋定全局的晏平书,将是从未有过的浩劫。
“形势至此,你为何还在瑜府?”
古扬起身走到窗前,“前三日是太史瑜不准我离去,而后面是我不能走出这里。”
夜子清欲言又止,是啊,很快公羊客、明夕堂等人都将遭遇追杀,有了柴珠的前车之鉴,谁会愿意多留古扬的性命片刻?
“别人的局都已铺开,此时不可能拆解,只能走走看了。”
万籁俱寂,瑜府安静得有些骇人,望着古扬的背影,夜子清忽然觉察到莫名的沉重。就好像这夜色,明明没有一丝压在人的身上,却比千斤之下还要让人觉得重负。
一直以来,夜子清眼中的古扬都是自如、坦定,纵有难处也会以玩笑消解。
她知道古扬此刻所言,不过十之一二,真正让他忧心的,恐怕还有更多事,例如白马斋之外的无数棋子,个个都是冷锋。
这时,古扬从袖中探出一个拇指粗的竹筒,“此物本是要给侠客,但他今日没来,应是遇到难处,你将它交给古木坊木龙士。”
夜子清刚接过竹筒,忽听屋外风声促烈,随即传来牛角弓弦咯吱咯吱的响声,不知多少瑜府精锐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夜子清神色骤变,原来侠客到此真的是神鬼不知。
“怎么会这样?”
“我只能说,太史瑜对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