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籁俱寂,张封年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抖。
“这人啊,当你面前是高墙,乃可了却万千念,可一旦那高墙的缝隙中爬出一只虫子,便忍不住追寻而上。当时间对不上的时候,这让我愈加好奇起来,于是我留下了永年,不曾想却害了他。”
张封年一声喟叹,“起初我以为某个环节搞错了,但后来随着愈加深入此事,渐渐发现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正观二十六年七月初一,珑王到璃府做客,酒酣之时豪言壮语,说起来栖霞释云二岛之盟,踏平奇珍岛指日可待,那日诸多司笔记下了这一幕。”
“而那年的七月初一,恰恰是释云岛新王登基,栖霞派过去的虽是玦王,但永年的释云史记却明确记载着珑王主行、玦王随之。明知各岛史官通史乃是大忌,但我那时一心求解,浑然忘却了这些。永年差人将释云史册运来,我二人历经一个多月的比对,最终得出多达近百项的相背之处,我便知道事情大发了。”
古扬凝眉道:“所以,惟一的解释就是……“
张封年猝然一抖,“将军明思,这世上,有两个古卓!”
然而让张封年颇为不解的是,如此爆裂的消息,眼前这天镜将军并未流露出多大的震动,仿佛他是来求解一般。
“两个古卓?你是说他会分身不成?”
“不!”张封年猛然摇头,随即咽了一口唾沫,“将军,古卓是孪生!”
这时,才见古扬眯起眼睛来,“可曾查过?”
张封年连连点头,“我与永年思来想去,这是惟一的解释,我们翻了前代太史令的卷宗,发现古卓出生时,当时所有相关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了,这里面必然藏着巨大的秘密!”
古扬却道:“张主司,那您可曾想过,一对刚刚出生的孪生兄弟,为什么要让那些人消失?孪生本身,算什么秘密?”
张封年惶然抬目,这个一直追寻秘密的人,这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秘密为什么会成为秘密,“请将军开解。”
古扬踱步道:“除非从那时起,便有人想从这孪生入手,成全一场二三十年之后的大计!”
此言一出,张封年疾步后退,“将军!草民知道的只有这些!”
古扬沉目道:“张主司,你的探查不止到了这里,不然不会冒着风险这般保你,古卓孪生这件事,不如说得开敞些。”
“将军!草民所知当真只到这一步呀!”
“没有下一步,你何来口出这一步?”古扬缓步上前,缩缩的张封年比古华举刀时还要紧张,“你既不说,那便我来问你,古卓孪生,您觉得都有哪些人知晓?”
“上代栖霞王一定知晓,别的草民便不知了。”
古扬点了点头,“但两个古卓不可能同时生活在宫中,那便意味着必有一个离去。从计划开始的那天,这离去之人乃有大用,他要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要跟得上王宫之中那个古卓的步伐,当他现世的时候才能齐头并进。”
“将军言之有理!”张封年言尽于此。
“不知张主司是否听过一个地方,它叫做花前月。”
话到这里,张封年彻底骇然了,委实觉得自己所见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洞察万周的极谋者,他怎么会联想到那些?难怪他没有一场败仗,这世上造极者乃是相通。
但张封年还是不敢多言,因为古扬视他全明,他看古扬如渊,此间牵绊非他所能想象,一字说错,恐要被他黑枪穿了喉。
“将军说什么?什么花前、什么月下?”
古扬微微矮身,“张主司,我刚刚说的是花前月。”
张封年一脸的褶子不得舒展,“非不想说,实不能言啊!”
“我都讲到了花前月下,你却告诉我还不能言?”
张封年不敢看古扬的眼睛,沉吟许久之后,咬牙道:“将军所料无差,另一个古卓确实去了飞云镇,与百月王生活在一起,但我当年只查到了这一步,后来便有将军不堪回首之事,撰年司也随之而去。”
咔咔之响陡然传来,是镰刀被锯齿卡住的声音,古抑的眼睛胀到了极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就操起了镰刀。
“将军!是百月王欺骗了栖霞王,花前月下的古卓是百月王的刀!我不知此刻形势,但百月王一定是栖霞最大的弄潮者,他准备得太久了!”
古扬动了动喉结,“那死了的,是哪一个古卓。”
古扬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自己也在猜测。
过度紧张的张封年以为古扬在发问,略一沉思立时开口:“如果死去的古卓产生了巨大变动,那一定是花前月下的古卓,最锋利的刀自然要斩在最厚的盾上!”
古扬喃喃道:“你说的,是我最希望的。”
古扬回想起来在飞云镇的桩桩件件,他初见的古卓、最后的古卓,反差不可谓不大。再度回想起他最后见古华的眼神,古扬恍然觉得那其间还有他不曾知会的深意,他的摇头会不会是一种“释然”,让古华彻底放下?再想起刚刚古华死去时的“话里有话”,“你还有很多疑团要解,而那疑团会让你……”
古扬更是想到了一个细节,古卓的手和臂上有很明显的抓痕,根据时间来看,让他不得不想到——
黑猫乌泽!
如果是花前月下的古卓,乌泽与他必是熟稔,它怎会伤害古卓?只能说,这人对乌泽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想着想着,古扬全身便麻了起来,因为他又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