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风林儿打的第一仗便败了。
沅水的浅洼处。
风林儿被一面血旗包裹着,咳出几口血,终于醒了过来,身边皆是死尸。
虽然他只是蹑风营的参事,但蹑风营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深受大将军信任,凡事不敢怠慢此人的意见。而且他兵法讲得头头是道,对各种战术深谙于心,整个蹑风营都觉这是一位打仗的好手。
怎奈第一战便遭遇包抄,蹑风营四千人,兵行“杵阵”,直捣对方心腹,但只行到一半,才知对方全是散兵,根本没有所谓的心腹。
望着遍处都是的尸体,风林儿彻底傻了,放在从前,即便是用膝盖思考,他也知道这就是一支疑兵,引诱追击,在大雾中击杀对方。
这甚至算不得兵法,而是一个将官最基本的判断,何时可追、何时该退,他记得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便熟稔于心的东西。
可现在呢?
四千人,大将军颇为倚重的四千人,洛国名声大噪的蹑风营,只因自己一个“追”字全军覆没。
一股热浪冲上头顶,风林儿不住地哆嗦,他向水下摸去,可惜没能摸到刀,只抓住了一根旗杆,他挥起那旗杆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击打。旋即他又将旗子扯下一条,勒住自己的脖颈,他的面目憋得通红,眼角也渗出了泪。
可就在这时,有人推了推他,风林儿侧目一看,那正是蹑风营的首领,他对自己摇着头,直到他再也摇不动了。
无声无息,但风林儿的泪水像泉流一般。
纸上可以演练无数次,兵法可以倒背如流,但直至此刻他才明白,战争是生命的失去,而生命只有一次。
不管带着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他们不是木城的板子,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存在。画不好可以重画,演练不理想可以推倒重来,但战争没有重来。那个伤亡的数字让人麻木,如同“之乎者也”一般平凡,可一个人的死去意味着无数人的悲伤,这天地间多少人痛入骨髓,又岂是旁人所能领会。
责任,这个沉重的词第一次离自己如此之近。
失了蹑风营,自己罪不可避,可如果不活着回去又当如何恕罪,就算是死,也要死于军法吧。
但他刚刚站起,潇国的巡逻兵士立时疾驰而来,他连刀都没有,手中只有一根布条。
也就在此时,十几个花脸人追风蹑影般出现在浅洼,一人携起风林儿,其他人则以迅雷之势斩灭袭来之人。
这十几人带着风林儿奔出足有十里,在一处沟壑终于歇定。
“此处已是洛军辖地,你越过此山再行三里,便可遇见他们。”
“你们是谁?”
可不等那花脸人答话,四周山顶陡然现出三四十号血衣人,这些人最大的特点是戴着一个二尺余高的血色帽子,帽尖处插着一根红翎。
这等装扮风林儿再熟悉不过,也让他震惊不已,这是负责护佑三生古坞的人,被称为“赤翎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而且并非世俗的高手界定,他们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
那当首之人背插两把长刀,胡须炯烈如火,更是让风林儿骇然,他没想到他的“二伯”竟会亲临。虽然是至亲,但风林儿只在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童年记忆里的长辈,其实只有公羊客。
“赤翎卫首”风玄河。
“二伯!”
风玄河却不看风林儿,双刀一展,喝冲下来,“全部拿下!”
……
卫央一脸惊容立在古扬面前,“大人,三部能召集的人已全部现身,以他们的力量纵使不敌也不可能无一逃出啊!”
“也就是说,我们的人先救了风林儿,然后又被另一股势力将风林儿和我们的人一起带走?”
“正是!”
古扬微舒一口气,随即缓缓坐下,不论情形何如,风林儿已然无虞。
“去叫龙翻云。”
卫央走后,古扬缓步行在屋中,他的神情少有的冷峻,手指又不自觉地划动起来,时而垂头看着地板、时而望向窗扉之外。
南境这一败,不失为一个契机,一个“顺理成章”机会。
“今夜修书掌刑司、弼兵司,明日早朝动。”
“是!”龙翻云目中却满是忧虑,“我虽不知主司之局,但一直以来心有疑窦。”
“先生请说。”
“这偌大的瑜派,如何会听我们驱使?”
“这不是驱使,只是面对利益的选择,他们当然可以不选我的路,但他们没有更稳妥的路。”
只是龙翻云永远也无法想象古扬口中的“稳妥”,竟是如此惨烈。
翌日,洛国早朝。
弼兵司上奏弹劾营工司主司贪渎,随着这一纸奏章呈上,朝堂之上好似有人点了狼的尾巴,带着横烈的奔腾之势。
自从列国之初,洛国早朝从未接到过如此之多的奏章,而且多为弹劾之章,上到三公九司、军中大吏,下到各司司吏、地方太守、军中高官,其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早朝上到了“午朝”,牧青主面目不改,一人呈奏,数十人跟从,整个瑜派大有一种“自掘坟墓”的感觉。在牧青主眼中,此时瑜派为了清律朝纲,俨然“六亲不认”。
南境刚刚战败,不容再失,看上去太史瑜更加无可替代,瑜派此时发难,一举断掉骧派,实是意料之举。
只是这等阵仗,还是让牧青主有些意外,他不相信骧派能把瑜派撺掇至此,这更像是瑜派依势而为,俨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朝斗,选在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