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游龙笑道:“老夫不是私塾先生,你也不是什么好学的孩子,我和你讲哪门子大道理?”
“那此举是为何意?”
东方游龙再度为雷宇斟上一盏,这已是第四泡,“如果你仍无领会,实在是差了太多,也从未真正走入此间,只是做了个蛊惑世人的幌子而已。”
雷宇心中泛笑,不言其始、却道其终,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世上有很多人都喜欢凌驾而视,仿佛自己知晓大千世界的根本奥秘从而俯视众生,他觉得东方游龙不会这般肤浅,但他此时在做的又让雷宇觉得他也在此列。
不得不说,这一盏更甜了,雷宇也更笃定了整个过程,想必东方游龙当以此畅言,道尽茶中千秋、人生百味,一连串诸如“生当如何”“甘苦几度”“忆苦思甜”的处世箴言喷薄而出。
可雷宇终究没能等来那些训诫之言,东方游龙将壶中的茶叶全数倒掉,从袖中探出几片墨红色的叶子放入茶壶中,一语不发,只是盯着旺盛的火炉。
“怎么?是想让我再喝上一遍吗?”
东方游龙缓缓摇头,“你可去了。”
雷宇忽然觉得被冷落了,“何意?”
东方游龙抬目道:“老夫无意,一切都因你有意,我劝倒掉你却要饮,我劝离去你却固执。”
茶壶又沸,东方游龙为自己斟了一盏,不动声色缓缓饮尽,雷宇咬了咬牙,自顾斟茶痛饮而下,苦到毛骨悚然,“你说我差了太多,差了什么?”
“差了尝试。”东方游龙凝目雷宇,看得雷宇无所适从,自打见面他便强自撑持,但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就失了底气。
“第一盏最苦,是玲珑血心的味道,第二盏最涩,是苍琅血心的味道,第三盏是风烛血心、第四盏是霜月血心,连这些都不知道,你还坐在我面前干什么?”
刹那间,雷宇的脸色一下变了,东方游龙一语,说尽他心中无限事,更击中了二十余年的苦心钻研。转念,雷宇忽又目露惊恐,眼前这苍髯白首之人,或许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今日之叙,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东方游龙缓声道:“十二血心的世界颇为博大,它初始的一切都是基于一种名叫血藤的树,血藤每天都会渗出树液,月份的不同导致树液差别巨大,这便是最初十二血心的来源。你刚刚喝到的,正是血藤叶。”
雷宇双目一紧,强自定下神来,“以你的声名,不至于如此算计我吧?”
东方游龙道:“你无大碍,老夫没有算计别人的习惯。带我去见悬棺,此间之事非你一人可以完成。”
雷宇笑了笑,“人人都想得到悬棺,有的不惜搭上无数人的性命,现在就凭你几壶茶几句话,便让我拱手奉上?”
“不,凭的是你绞尽脑汁也穷不出其中奥秘!”
雷宇皱眉道:“鹿角的人已经来到雪衣镇,此间纵有突破,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东方游龙道:“如果只想不做嫁衣,何以成全自己,你也算深谙血心的人,还望能做些简单的事。”
“那你以为,血心在其间是怎样的角色?”
雷宇心中笃定,所有人都错了,人们都想用十二血心撬动悬棺,找到最终的秘钥。此言未尝不是试探东方游龙,他想看的是东方游龙究竟到了哪一步。
面对此问,东方游龙鲜见得沉默下来,他并非不知如何回答,只因此问在他心中仍有颇多疑问,前日的那封书信让他觉得古扬的猜测实在是太大胆了。
“是解药。”东方游龙缓声道。
雷宇在试探,东方游龙此答却也满心狐疑。
然而奇诡的是,雷宇豁然张目,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东方游龙,他终于释怀了,摒去了从前所有疑虑。
“前辈之深邃,我辈莫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