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英没有接话,良久才道:“那也没办法,我们做子女的多走走吧,我们还算好的,无非是路程上消耗一些精力,苦的是哥,二十四小时陪着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方妍一方面心疼静江,一方面对于他们在背后说的话这番话是无法做到毫无芥蒂的。
坦白说,桂芝和双吉夫妇一直是她从小特别喜欢的一对,他们和蔼,乐于助人,勇敢,但是令方妍意外的是,在这两年霭芬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夫妻竟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残酷和冷漠,方妍清楚的很,桂芝主张霭芬不要往医院送的最根本原因就是钱——霭芬不是那种有劳保的老人,看病住院都是要自费的,霭芬年轻时身强力壮,小毛小病也没有,唯一的一次胰腺炎也是静江的单位给报销的,而今要是送到医院,听说有的老人在医院医生的帮助下,一拖拖个两年,那可是一笔巨款,就算是四个家庭分摊,桂芝和双吉还是觉得很有压力。
双吉来找桂英诉苦,是想要拉一个同盟,没想到平时斤斤计较的桂英这个时候并没有接茬,双吉便一个人站在外面默默地抽烟。
方妍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任何一个家庭有冲突或者不愉快,那不是霭芬愿意看到的,所以她默默吞下很多话,只在肚皮里写一本账。
静江对双吉也很不满,已经发展到了显山露水,表达在了脸上。主要是有一次,远方的亲戚来看霭芬,由于霭芬在老家的辈分极高,小辈们都要来送行。其中一个在杭州市局工作的现在似乎混的如鱼得水,当他把红包给静江的时候,静江随手往霭芬的枕头边上一放,接着就到厨房去给大家伙准备吃的,谁知道当端了一条鱼要进去的时候,突然被双吉拦住,静江莫名其妙,双吉没话找话说道:“呃……静江啊,里面一森正在看妈呢,我们不如去外面抽根烟吧。”
静江直觉里头有古怪,说我不想抽,然后就端着一盆鱼站着和双吉对视,双吉怪尴尬的,终于让开一条道,静江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桂芝一个个的在拆红包看里头有多少钱,顺便盯着霭芬问:“上次舅妈来给了多少,妈你还记得不?”
冷不防抬头看到静江,尴尬的很,霭芬没法说话,只能动了动手指,静江道:“舅妈给了五百,这些你问妈等于白问,她都不清楚,你们放心吧,所有人给的红包我都记在本子上,不会做到账务不清楚的。”
既然被拆穿了,桂芝也懒得再装,当即道:“哦,这样最好了。”
因为这些钱等到霭芬过世之后都算是四个子女的共有财产,要四个人分的,桂芝这样的举动说穿了就是担心静江吞了谁的红包,少了自己的份额,静江对此嗤之以鼻,回头向月茹埋怨道:“你说以前我姐和姐夫挺好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人呐,不到一些厉害的时刻真的看不出来,装,特能装。我算是他妈的看透了。”
月茹道:“那你就把红包一一摊开给他们看,然后记录在案,省的将来吵架。”
静江‘嗯’了一声,没留意到一旁的方妍脸上满满的不屑。
后来仅仅过了一天,霭芬就突然不省人事了,那天方妍仍是老样子准时的一大早九点就到了方家,进去就看到静江不停的在给霭芬揉着手臂,一声声喊道:“妈,妈,你快睁开眼,你看看谁来了,小妍来看你了。”
霭芬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掀开眼皮,方妍一个箭步冲过去,蹲在霭芬的床前道:“奶奶,奶奶,你听见我说话嘛?”
霭芬点点头,方妍松了口气,但是等到桂芝来的时候,霭芬就渐渐颓然下去了,眼皮像是要阖上,方妍吓得一直喊她:“奶奶,你别睡觉,大白天的,不要睡了,否则晚上睡不着。”她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桂英和桂芝前后脚,霭芬除了鼻息之外,已经没有意识,静江赶忙叫了救护车,医院的人这一次很快就上门,一见到的霭芬的情形就道:“量血压。”
测量结果下来血压只有25,医护人员赶紧给打了一针,一边道:“老太看样子是不行了。这种情况我们看的太多。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桂芝和桂英突然丧哭起来,喊着妈呀妈呀,救护人员道:“现在是忙着送医院的时候,人又没死,你们哭什么!”一下子把桂英和桂芝堵住了,两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方妍只是默默的跟着担架,目送霭芬出去,随后和月茹叫了一辆车跟在救护车后面赶到了虹中心。
没有床位,霭芬只能在急诊室搭了一个临时的病床,医生来看过之后道:“肺部感染挺严重的,老太很早就该来看了,为什么拖到现在?”
月茹张了张口想说话,最后还是默默地咽下去。
方妍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恨意,霭芬有肺部感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最开始真的不严重,她一向身体很好,这就给了桂芝和桂英理由,“妈的身体很好,就家里喂两粒头孢就行了,不必再去看医生。”静江其后为了安全起见自掏腰包请医生来看过几次,确实也只是挂了一些抗生素的药水,没多大用处,最主要的是,静江这样的做法经常受到兄妹几个背地里的指摘,说他弄的好像霭芬只是他一个人的妈,不是他们的妈一样,反衬出他们的不是!桂芝更是带着药上门道:“我开的药也是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