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管清理扫大街用的叫扫帚,家里家外扫炕扫地的叫笤帚。这个故事讲的是笤帚精,不是扫帚精,不知道为啥村里笤帚成精的多,扫帚成精的就几乎没有。最与之相近的应该是扫把精,可还不是扫帚精。我想如果扫帚也像笤帚有灵有性,一定不喜欢自己让人误会成扫把精。它虽然是上天星宿,而且每隔几十年就有次下凡的机会,可这扫把精实在是不招人待见,谁见了谁倒霉。
我小时候是很怕见到笤帚的,我们那里这东西还有个别名叫笤帚疙瘩。每次回家看到家大人沉着脸让我去把笤帚疙瘩拿来,我就知道破案了,十有八九要挨顿揍。记忆里孩子不听话,家大人根本就不跟你唠叨,而且现在提倡的所谓说服教育,根本就不如用笤帚疙瘩好使。疼痛是有记忆的,它时刻警示你什么事情不该做。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这就是戒律的重要性。
不打不成才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我们老祖宗还有句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一代代人用实际行动不断重复检验,事实证明它几乎已经接近真理。至于家庭暴力和这种笤帚疙瘩教育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给孩子造成严重的身心伤害;后者强化戒律对孩子的约束,适时使用有益孩子的身心。
我想七八十年代的人小时候都让父母打过。这种打不带着仇恨,不能用棒子,不能用铁锹,虽然有些脾气暴躁的家大人见孩子就搂不住火,手里有啥就拿啥招呼,但那毕竟是极少数。要是都那样就真成家庭暴力了。打孩子一根笤帚疙瘩足够了,这玩意柔中带刚,打屁股上打不坏,打完了疼好久还长记性。是每个家庭、每个父母管教孩子的最佳选择。
提起笤帚疙瘩我就会想起狗子叔,因为村里的笤帚疙瘩多半都是他绑的。他绑的笤帚疙瘩结实耐用,打孩子好几年都打不坏,不像城里买来的打一顿,疙瘩头就打折了。
我小时候跟爷爷长大,恨透了狗子叔卖给爷爷的笤帚疙瘩,背地里总叫他老狗子。其实狗子叔不老,比我爸还年轻几岁,可两个人站一起就像两辈人,看他的样子和我爷爷差不多。爷爷不让我叫他老狗子,要叫狗子叔,我就不。爷爷摇头叹息说,狗子叔人好,可好人没好命,老天爷啥时候睁眼呐!
改革开放后村里大多数人都外出务工或上学,留守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在这为数不多的人中有六名五保户,其中就有狗子叔。他也随大溜进城打过工,没走远,就是省城的某个建筑工地。村里有人在那里包小工程,年年回村招人。
狗子叔进城没多久就让工头撵回来了,说他太笨干活太磨叽,怎么教都学不会,自己想咋干就咋干。他从工地搬出来那天到我家借宿,我爸很热情,又是好酒又是好菜,还让我把房间腾出来给他住。看着狗子叔满身是泥,蓬头垢面,尼龙袜子还漏大母脚趾头,臭味呼呼的,心里就一百个不乐意。刚想说话就看我爸的手去摸笤帚疙瘩,赶紧识趣地躲妹妹屋去。
我妈端来热水让他先洗脚,又找出我爸的衣服让他换上,指着我房间的门说今晚就住那。狗子叔紧张地摆摆手,说不用了,他睡过道里就行,让娃睡踏实明天好上学。
看来他也不太傻,看出我烦他,知道自己只配在那地方睡。无论我爸我妈怎么劝就是不听,坚持要在我家打地铺。最好没办法只好多给他拿了一条毯子,还把卫生间的灯打开,告诉他半夜撒尿去亮灯的地方就行。
狗子叔千恩万谢感动的快哭出来,我从心眼里更瞧不起他了。如果不是他最后说门外还关着一条小狗,能不能放进屋来,我可能一句话也不会和他说。当时我爸同意了,我妈却很犹豫。我妈最不喜欢带毛的动物,说一看到就浑身痒痒。我在妹妹房间里再也按捺不住了,冲出来蹦着高说:“快放进来,快放进来,小狗要冻死了!”
我妈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狗子叔说这条狗是工地那些人偷来的,准备找时间打牙祭。这些日子他和狗混熟了,知道自己走后这条狗肯定没救了,就拿出打工的钱把它买下来。我爸说那些钱去狗市能买两条大狗,还是杀好拾掇干净拿回家直接能下锅。
我爸问狗子叔工地活累啊?咋还让人开出来了呢?
狗子叔不太想说,吭哧半天,最后在我爸追问下没办法才说出来。他说那些活不累,比农村种地强多了,还拿现钱。可那些人干活瞎搞,砌墙抹灰都是糊弄,用脚一踹就倒。还有那钢筋,用个什么机器像抻面条似的两头扯,细得像手指头,太坑人了。自己就想给他们干个样瞅瞅,这活应该咋干,没想到干了没几天就让人撵出来了。我爸摇头叹息说,狗子兄弟太实诚,这年头实诚人吃不开。
狗子叔走了很久屋里还是有股牲口棚里的味,我妈说是狗身上的味。我觉得不是,就是狗子叔不讲卫生身上带的味。狗子叔走了很久我都对他买的那条狗念念不忘,一直吵着也买一天,让我妈拿笤帚疙瘩打一顿再也不提这茬了。
狗子是村里人对他固定的称呼,厚道些的会带上辈分称他狗子哥、狗子叔,不讲究的就直接喊他死狗子、傻狗子。他在村里过了几十年都习惯了,这些人的脾气秉性狗子叔都清清楚楚,也从不和那些调笑他的人计较,只是下次再遇到就少和那些人打交道。狗子叔岁数不大,可衰老的很快,我爸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