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林盘算的不错。
在沙喇布拉克狠狠地教训着彼得罗夫斯基和他的那些沙俄饿鬼们的同时,任化邦早就防备着彼得罗夫斯基这个老鬼,在无计可施之际,会知难而退。因此,任化邦在沙喇布拉克以西方向的额敏河的北岸,不仅提前安排下了一支警戒部队,还时时刻刻地都在紧盯着彼得罗夫斯基那个老鬼的一举一动。
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已经远远地建在了沙喇布拉克城外足有十余里的沙俄饿鬼们营中有大异动的消息一传来,任化邦就断定,这一定是彼得罗夫斯基那个老鬼真的在开始西逃了。
与在额尔格图的刘昌林相仿,此时的任化邦也没有马上就非得去跟在彼得罗夫斯基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兴趣。而是在跟他的一师师长韩奇峰简单地商议了一番之后,就亲自带上军属特务团的一千多铁骑,似乎也根本不管彼得罗夫斯基在朝哪儿逃,只是先自顾自地向北疾驰了十余里,直到跨过了冰封的额敏河之后,这才猛地西转,沿着额敏河的北岸西指。
彼得罗夫斯基“悄然”离开了那个令他伤心的沙喇布拉克,在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沙海之后,本是有一条更利于他眼下的这支饿鬼军队的逃亡之路的。那就是他应该采取先北进,闯过仅仅二三十里纵深的沙海,跨越额敏河,之后再沿着沙漠的边缘,向西北方向的雅尔(肇丰城)转进。
但彼得罗夫没有敢这样走。
估计在他看来,这样走虽然更适合于他那支早已是不堪重负了的队伍,可是,风险性也更大。因为在这一路上,他不仅要与那个沙喇布拉克擦身而过,还要面临来自巴克图方面的威胁。
彼得罗夫斯基很现实,现在的他已经深知,他和他的这些残兵败将们,那是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
于是,彼得罗夫带着他的那些饿鬼们一离开沙喇布拉克,就只得赶紧向西“疾奔”。他要先与额尔格图方面撤下来的部队会合,然后再紧贴着图古勒池的右岸,向北挺进。
彼得罗夫斯基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
一是可以使自己从沙喇布拉克方向撤下来的军队的力量得到加强,起到抱团取暖的效果;二则还可以尽可能地避开太平天国的军队打击。
可彼得罗夫斯基却偏偏忘记了,他的那些眼下已经被饥饿折磨的恨不能连同类都要扑上去吃一口的官兵们,哪里还能享受得起大沙漠所赐予给他们的那种恩惠。
从沙俄饿鬼们在沙喇布拉克城外曾经的野炊之地,到图古勒池,其实不过也就仅仅是区区四五十里的路程。可惜的是,就是这仅仅四五十里的征程,彼得罗夫斯基和他的那些饿鬼们,却拼了命地“疾奔”了大半夜,也没能够走完全程。
彼得罗夫斯基那个恨啊,切齿地痛恨他们的上帝实在是太眼瞎,怎么可以能把时间变得如此之短。因为天已经放亮了,他不仅还没有看到图古勒池到底是个啥样子,就是连理应从额尔格图撤下来的那拨子人马的影子,也照样都没有看到。
其实,对于彼得罗夫斯基眼下所统帅的这些饥肠辘辘的沙俄饿鬼们来讲,坐在原地等着挨天朝红军的打,甚至都比跑路要更舒服。
但几乎要绝望了的彼得罗夫斯基,在冷静之后渐渐地却又发觉,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毕竟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太平天国的军队围追上来的迹象。
于是,彼得罗夫斯基打起精神,带着他那帮子已经开始走一步就恨不能得晃上三晃,走出十米八米就会又有几个要倒下去的饿鬼勇士们,咬紧牙关继续他们的艰苦而漫长的征程。
直到那个悬在头顶上的太阳又遁去了的时候,彼得罗夫斯基才终于喝上了一口图古勒池甜美的湖水,也终于见到了同样是狼狈不堪的那支由额尔格图赶来的人马。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此时再聚首的这些沙俄饿鬼们,更是悲痛欲绝。
放眼望去,原本的那支雄纠纠气昂昂,且又霸道无比的鄂木斯克军团,早已风光不再,剩下来的,都是一些被饿得稍微动一下就要虚汗涟涟,坐在那里甚至都会体若筛糠抖成一个团的,连叫花子都不如的人渣。
整整一个白天,再加上多半个夜晚,不仅一共才走了不足五十里的历程,还损失了将近有五分之一的兵将。
可这毕竟才仅仅是一个开始啊,如果再继续走下去,那又会是个啥样子?
彼得罗夫斯基真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想继续生存下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于是,一八五七年十二月三十日的这个夜晚,在彼得罗夫斯基这个魔鬼的导演下,在图古勒池的东岸,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先是人的哀求和悲惨哭叫声此起彼伏,响彻着图古勒池东岸的夜空,接着是人的凄号和痛呼不止。
在这成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之中,一个个本就形同枯槁的沙俄伤兵和老弱,被当成了牛羊一样地,一个个遭到宰杀。随后,他们的躯体,就变成了一块块被串在枪刺上,架在火上烘烤的肉条……
吃饱喝足了之后的沙俄饿鬼们,果然正如彼得罗夫斯基想象的那样,顷刻间就重新焕发了朝气。
第二天,彼得罗夫斯基带着他那还剩余的万余又可以称为是精悍之徒的官兵们,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在沙海中疾奔了三十余里。
彼得罗夫斯基抬头看看天,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