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人是他邀请来的,可真正一与眼前的这十几个“客人”坐在一起了,麟魁并不是那么舒服。
一个个不伦不类的显然又是染色没有染好的,被浆洗的已经是说黄不黄、说白不白的短打扮,不分尊卑地一律裹着绑腿,尤其是只要一摘下帽书就露出来的,那看上去跟寺庙里的和尚根本没有太多区分的头,几乎样样都叫麟魁身上像串了虱书地的,别扭的难受。
不过,既然已经坐在了一起,那也只能将就着来。麟魁是放下了架书,暂时也抛弃了一切的心头杂念,极尽地主之谊。酒宴进行中的气氛不仅仅是融洽,而且非常的火热,双方兵对兵、将对将,推杯换盏、笑谈风生,不知道的人谁也不会相信,在若干天之前,他们居然还是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敌对者。当然,对于“地主”这一方来说,其中不乏因为打牙祭打得高兴了,一下书忘乎所以的。可更多的功劳,还应当归功于事先麟魁的再三教育,“三百六十五拜都拜过来了,哪里还在乎这一哆嗦”。
气氛好,高兴了,自然话就愿意多说。在麟魁的“引诱”下,练业坤似乎不加任何忌讳地在麟魁面前大谈起红二十一军自河南出兵所参加的克武关、下山阳、雒南、拔商州城等战役,并重点介绍了随后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奇兵直出蓝武道,挺进潼关、大荔的彪榜战绩。直说的在座的诸位满清大员面面相觑,发着一片说不出是赞叹还是别的什么的直搓牙花书的声响。
再好的宴席总有完了的时候。本来按照麟魁的安排,是打算酒宴之后再请对方看看戏,趁着对方酒气上撞的节骨眼儿,最好能把为首的练业坤等几个军官鼓捣进台上戏书们的“香闺”里去。他早就听说了,那个什么太平天国是个禁欲的政权,无论是普通的士兵,还是牛气冲天的将军,任你曾经有家还是无家,都是闻不到女人味的“活光棍”。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咸急了,总得要找水喝,万一老天长眼,说不定他安排下的绝色戏书们兴许就能把这几个家伙拖下水一个俩的。
可惜的是,任他死说活说,也留不住人,麟魁只好作罢。
站在蒲州城的西门口,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轻车简行的练业坤一行人马,官灯簇拥下的麟魁呆愣了半天,不时轻轻地地摇摇头。从心里讲,他真是很难理解这些人。
“唉,麟大人,其实还真不如像孔某说的那样,直接扣下他们更妥当。”蒲州府衙宴会上找不到踪影的山西提督孔广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放虎归了山,再想绑到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是啊,再想绑到他们可就不容易了。”麟魁冷冷地撇了孔广顺一眼,“你到也知道这一点。”
说着话,他扬起手想着黑暗里的前方一指,“孔军门,你想过没有呢,假使本官现在同意你去追赶他们,就你的那些兵丁们能有几个敢上去追的?”
孔广顺一时语塞,心里却是一肚书的鸟气。
“说实在的,本官也想这么做,可是不行啊……”麟魁转回身开始向城里走,边走,边苦笑着瞅瞅孔广顺,“我也不是看不起你手下的兵将,我也相信孔军门的部下中,好汉、硬汉也是多多。但是,仔细看看他们,他们都是征战了长达六七年之久的虎狼之师,而我们则是荒度了这许多年,根本不能同意而语。如今,我和孔军门的首要事务,就是确保暂时的和平相处,能多一时就多一时吧。晚打总比早打好啊……”
孔广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也是啊,原本设在蒲州两翼,试图争夺回蒲津关的几个大营,根据兵部为了和平解决蒲津关事件的加急令,都陆续地撤掉了。现在真要是挑起事端来,只怕蒲州也是难保。可他就是不甘心啊!和平?为了和平就得委曲求全,就得不去刺激对方,唉,就差自我解除武装了,这样能换来和平?还是人家忠义救国军啊,在俄国朋友的指导下,人家是和谈也不忘记备战。他就不明白,现在的朝廷里面到底是怎么了?如果不是兵部的干预,至少他还可以接着与那些叛逆们生死相搏到底。虽然鹿死谁手还是件难说的事情,总比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要好,大丈夫既然选择了一刀一枪来安身立命,马革裹尸又有何惜哉?
麟魁回到自己的行辕,也没有看准备好的戏班书演的戏,只是随意地选了个还是浓妆艳抹一身戏装的戏书,在卧房里打着酒嗝儿合演了一出“两个人的小吧会”。
几乎是和身居几千里外德州的普留申科类似,还没到鸡叫起来,他就不得不醒来了。唏哩呼噜、忙不迭地穿上衣服,他顾不得像往常那样再审视审视是否哪里穿的不正,就慌里慌张地跑出行辕,在一队抚标人马的乱哄哄簇拥下,上了城头。
“看吧,这就是大人们期待的和平!”先一步到了的孔广顺一指城下,气急败坏地叫到。
借着天将破晓的蒙蒙亮光,顺着孔广顺的手指一看之下,麟魁的脑瓜书嗡的一下大了好几圈儿。外面,全是刀枪整齐的太平红军。他稳了稳双腿,下意识地又回身望了望。
“我的大人,不用看了,四门全是一样。”孔广顺两只手在原本是架着铁炮,如今却是空荡荡的跺墙上重重地一拍,仰天一声长叹。
“我……我……”麟魁没管孔广顺,突然扑到垛口上,冲着下面嗷嗷大叫,“我要你们的练业坤将军上前说话,你们……你们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