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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暮春的时节,各房的窗间,已换上了茜纱。拥着阵阵落花,乱红飞过天边去。
庭院中一架秋千,轻轻晃动,似才打过的模样。
卞大娘子一手扶着秋千索,一手捻着丝帕轻拭香汗。
她身着素罗衫子,袖口拿缎带束了。下系一条霞色宋裤,蛮腰纤细,风姿柔婉。不经意见,倒见出别样的韵致。
只见一小丫头正捧了茶来,到:
“娘子,请用茶。”
卞大娘子接过,吃了一口,笑道:
“这时节,蹴起秋千来,也是怪闷热的。”
小丫头笑了笑,只道:
“府中皆说娘子性情冷淡,不喜与人来往。可我见着,娘子却是个贪玩的。”
卞大娘子摇摇头:
“我不过是贪恋春景罢了。待得春归,也就没什么景致了。”
那小丫头道:
“此处虽无景致,可西院的莲池却将繁盛了。”
她幻想起来,一面道:
“到那时,我替娘子撑一支蒿,穿行荷塘间,岂不妙哉?”
卞大娘子闻言,心有所动,又问:
“我从不知,你竟会渡舟的?”
“可不是!”小丫头面带得意,道,“我家中系打渔为生,渡舟之事,自小便会的。”
“哦,原是渔家女儿。”卞大娘子点头。
她上下打量小丫头一番,问道:
“不过,家中既有生计,何至于将你卖至此处?国公府虽体面气派,到底是伺候人的,多少人家舍不得呢!”
小丫头一时有些伤感,转而又道:
“娘子有所不知,我家中还有个兄弟。如今打渔也没几个钱,尽供着他念书了。父母那里,也只得靠我。”
她转而又笑道:
“且喜遇着娘子,并不曾有所苛待,什么好处也顾着下人们。我是成日烧香拜佛,感念你的好呢!”
卞大娘子轻叹一声,面上带着安抚的笑。不知是安抚这小丫头,还是自己。
她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还有父母兄弟,可我是被人牙子卖来的,连个身世也不知。”
小丫头一愣,卞大娘子的出身,鲁国公府谁人不晓?
原来,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小丫头扶上她,劝道:
“如今得一有情郎,夫唱妇随,傍鲁国公府的出身,也是一样的。”
卞大娘子一惊,忙做禁声手势,只道:
“这话别胡说!我不过一个侍妾,如何与他夫妇相论来?当心被人听去,招致祸端!”
小丫头急忙抬起双手,一把捂住嘴,惶恐地瞧着卞大娘子。
正此时,又一丫头进屋,只从窗间探出头来。
眼看着她满脸喜庆,一面高声笑道:
“娘子!你快来瞧!”
卞大娘子笑了笑,拉着身旁的小丫头便去了。
临进屋,她又朝小丫头低声道:
“适才的话,可莫再胡言了!”
小丫头直直点头:
“不会了!不会了!”
卞大娘子这才放心地进屋,一面笑道:
“是什么好东西,竟一刻也等不得?”
那喜庆丫头笑道:
“是裁夏衣的新料子。方才谢娘子已挑过,特意嘱咐了,拿来与卞娘子挑。”
卞大娘子微微倾身看去,一眼便知,这些料子必不是凡品。
从前在坠花楼,她也算见多识广,可这些,确是不大容易见得的。
只听她问:
“前几日不是送来过几匹么?这些料子,又是从何而来?”
送衣料的丫头遂道:
“前日那些,是咱们国公府备的。而如今这些,是谢府那头送来了。”
谢府!
卞大娘子猛地怔住。
她顿了顿,方道:
“既是谢府给谢娘子的,我哪里好拿?”
丫头笑着回道:
“谢娘子说了,这不妨事。左右,她一个人也穿不得这许多。娘子只管挑就是。”
卞大娘子遂欠了欠身,恭敬不如从命。
从前,她与谢府郎君要好;如今,又与谢府娘子成了一房人。
当真是好深的渊源啊!
卞大娘子将衣料随意看来,指了两匹,又道句“多谢”。
谁知,那送衣料的喜庆丫头竟哈哈大笑起来!
她只拍手道:
“娘子果然好眼力!谢娘子说了,独独这两匹,是谢府五郎君亲自挑的。五郎君向来讲究些,这两匹,自然更上乘些。”
五郎……
卞大娘子停在布匹上的手指,忽轻轻一颤。
这两匹,原是他所挑选么?
这便是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可如今,她已嫁做他人妾,他也已有良人在侧……
这样的灵犀,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卞娘子?”送衣料的丫头狐疑地望着她。
卞大娘子神色微动,方回神,只道:
“既是极讲究的衣料,我到底是穿不上的。谢娘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明日自当登门道谢。”
那丫头又打量她一番,掩面笑道:
“这是卞娘子说笑了,谢娘子岂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娘子只管留着,或是自己穿,或是赏人,哪来的许多计较?”
话已说到这份上,卞大娘子遂让丫头收了料子。
她只自谦道:
“这样好的料子予我,到底有些糟蹋了。”
那丫头闻言,又看她一眼,心中只笑她烟花巷里,小门小户。
纵使有鲁国公府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