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入了城,你千万小心杨武。”正当花恨柳对即将进入的熙州城心中有无限期待时,天不怕寻得机会,趁佘庆不注意时说。
“嗯?为何?”他心中狐疑:难道我还未与他见面,就将仇敌关系确定下来了么?
“你小心便是啦,命里有时终须有……”天不怕也不说明,这样回复一句后,又装作无事一般喊来杨军,央求着换下衣服来。
可能在“愁先生”看来,自己的身份、面子、尊严比花恨柳的性命重得多吧!
不过,这效果显然已经起到作用了。
花恨柳被他这么一说,本来有些激动的心,此时更添几分忐忑:刚出狼群,又入虎口么?难不成我和他已见过面?还是说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位仇人呢?那也不至于让我小心提防啊!
当然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梁子是怎样结下的、何时结下的——既然没什么头绪,那只好等梁子什么时候自己撞上来了。
花恨柳故作坦然地想。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梁子根本就不给他什么准备的机会,就突兀着、满心欢喜着扑到了他的眼前:
“儒生和狗不得入内!”
死死地盯着城门外那两张多高的大理石碑刻,花恨柳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软弱被刺痛了。
他靠着一身才气扬名天下,靠着满腹才华名噪朝野,靠着诗词歌赋捕获美人心,甚至是靠着儒生的尸体登上仕途路——虽然那路他已无机会真正去踩一踩,但他的影子却早已投在路上。
可眼前的是什么?儒生和狗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心念及此,他双拳攥得紧颤,身下的马儿也不安地来回跺着蹄子。靠近他的佘庆隐隐地听到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惊诧问道:“花兄弟可还好?”
“他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觉得前面立的那块碑有趣罢了。”天不怕在旁边饶有兴致地问,“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啊!”
“哦?那块碑啊……”佘庆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前些天都不曾有的,更别提两年前您来过的那时候了。”
“我就说嘛!杨武立的?”别人一直大爷、城主的称呼,但天不怕是谁?皇甫戾的师弟,杨武的师叔啊!直呼其名才能更显得自己身份超然。
“呃……倒也不是大爷立的。”佘庆老实回答。
“莫非……”想到这里,天不怕更觉得有趣了,看着一脸燥红的花恨柳道,“莫非是杨简?”
“什么!”听到杨简二字,花恨柳就像一只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顷刻便爆发了。
“杨简呢?杨简在哪里?”气急而狂,他却已忘了自己刚才还惋惜不能尽快见到外出去接杨家二爷的杨简来着。
但佘庆是个好人,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一句:“去接咱家二爷去了……才走没多久。”
“凭什么?他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即使熙州人多善武,民风再怎么彪悍,也不至于和儒生过不去吧?儒生有什么错?
当然了,没人应他。
花恨柳自己就在城前发飙、大骂,好半天过去,直到吼得唇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方才作罢。
但他的气还没消,一脸仇视地望着佘庆,望着杨军,望着来自熙州的每一骑、每一人,望着城门口不断进进出出、指指点点的百姓、商贾。
他这样看别人,别人也报以冷漠地看着他。
当一只羊满是愤怒地对着一群狼时,无疑是想说明:我活腻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那个人还有那个人都是干什么的?”天不怕啃着不知这会儿从哪里得来的糖葫芦,边随手点着进进出出的人,边问花恨柳。
“我怎么知……”花恨柳没好气地回答说,但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什么了。
“你看我,看死长生,看庄伯阳,身上哪个地方写自己不是儒生了?”见花恨柳摇头,天不怕开心地笑了:“那为什么没人认为我们是儒生呢?”
天不怕说的这个道理,其实可以反过来看:我又没承认自己是儒生,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不是呢?
“可是……”花恨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心里扔不舒服,刚想辩驳,却见天不怕一脸正经地望着他。
“干……干嘛?”
“我还以为上次司空谏的死,已经为你解开了一个心结呢,我本来以为你哭是因为舍不得,因为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听到这话,花恨柳一愣:对啊,我不是已经哭过了么?那不是和过去的自己惜别么?既然告别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扯呢?
“你说,现在这个时候,儒生的那套说辞还有用么?”天不怕这会儿却不看花恨柳了,他和被糖稀粘在竹签上的山楂较起劲来。
儒生的说辞是什么?
正名?礼法?德政?还是反对不义战争?
要知道,乱世不比治世,花恨柳自己当时痛快答应做天不怕学生的时候,不也是考虑到在纷乱的时候靠着诗词歌赋存活是不可能的吗?连那个辛苦二十多年经营仁德的广陵王宋季胥都在此时不得不放下脸面暴露自己的野心了,这个时候再跑过去到他跟前说虚伪、骂小人,还有用吗?
“那个……其实也是因为咱们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开门投诚的戏码,惹得不少儒生大骂这是耽误大统别有用心……”佘庆苦笑着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听到他这句话,一旁的杨军不高兴了,“他皇帝老子脑袋一根筋,养出来的天下儒生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