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也不知道。”经雨晴公主一问,这僧人反倒是微红了脸垂下头去,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下山之时活佛就曾叮嘱如此回答,至于为何却不知道。”
“你是说言恕……活佛早就料到了我们会这样问?”花恨柳心中惊讶,一时不察竟然直接提高了声音将言恕的名字说了出来,本以为周围人听到之后会对自己怒目,不过周围之人却都当是没有听到一般,该休息的继续坐在亭下休息,该向上攀行的也并未因此而放慢了脚步,确定确实没有人对她的话不满之后,花恨柳这才放下心来向那年轻僧人问道。
“虽然并不完全一致,却也差不多少……”说道这里,这僧人又解释道:“方才已说这是信众们自发的,所以遵从不遵从也都是各自内心之实,您倒是不必担心这些虔诚的信众会有什么不满。”
经僧人一说,花恨柳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了,好在雨晴公主这时出来解围,笑道:“此时活佛是言恕,大家便不说话了,若是将来有个活佛叫‘闭上眼’,那这群人上山的时候岂不是要循着绳子才能上去了?”
天下自然不会有名为“闭上眼”的活佛,雨晴公主这话也不过是一句解围之话,只不过因为她平日很少说出这样的话,此时才显得稍有奇怪罢了。
“小僧法号,即为‘未明’……”雨晴公主话音刚落,那僧人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迟疑着将自己的法号说了出来。
闭上眼便是天黑,天黑便是天未明。
一时间,便是连花恨柳也不禁开始想这是不是老天要借雨晴公主的嘴将这八塔寺的下任司徒活佛的人选指出来了。
好在众人都不想在围绕着这话题继续说下去,各自打了个哈哈,便如同生人一般,循着前面似断非断的人潮,一点点沉默着向山顶上赶。
到了山顶时天色已经渐暗,这名为“未明”的僧人将花恨柳与雨晴公主安置在相邻的两间客房后便退了去,而在有人将算是晚膳的咸菜、粥饭送来之后,一直到入夜都再不见有人来。
言恕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抑或是有什么事情忙得脱不开身来,迟迟不见现身。
正当花恨柳不打算等下去转而要去睡觉时,从雨晴公主的房中出来刚一进自己的客房,却被那屋中端坐的僧人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转瞬之后他便适应了过来,走上前去向那僧人道:“来了多久了?”
“刚刚坐下。”这名僧人自然便是言恕了。只不过花恨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这月色的原因,言恕看上去要比在熙州时显得更加苍白了许多,唯一与那时无异的大抵也就只有他那双平静的眼睛了。自白胜死后他的眼神便一直是这样平和,此时见花恨柳回来,也是一样平和,并无半点见到故交时的喜悦。
“都这个时间了,你大可明早过来。”花恨柳坐下,为言恕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身侧,自己倒了一杯后却匆匆喝下,似乎是很久没有喝到水的样子。
“咸了?”言恕轻笑问道。
“还以为这寺中的咸菜与俗世中的咸菜有什么不一样呢,却原来都是吃不着肉,吃多了也都是一样的渴。”花恨柳抱怨着又将喝空的茶杯满上,调侃道。
“这里本来就是俗世,又哪里会与俗世有半点的不同呢……”言恕轻轻摇头道。
“哦?”花恨柳微微惊讶,反问道:“不知道大师所认为的‘尘世’是什么样的呢?”
“这里是什么样的,尘世就是什么样的。”言恕对于花恨柳称呼自己为“大师”一事并不在意,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正是一个人的心门所在。
言恕的意思,尘世便是一个人的内心,内心是怎样的,尘世便是怎样的。
“如此说来不就矛盾了吗?”花恨柳不解,反问道。
“哪里矛盾了?”言恕轻笑,反问道。
“身在俗世而心中尘世,却处处讲究着要脱俗入尘,这不就是矛盾了吗?”
“不拘于外物而钟情于内心,这哪里是矛盾?”言恕轻轻摇头,并不赞同花恨柳的观点。
尤其令花恨柳无言以对的,是言恕回答时所引用的话,却也如白天时那句“恕者如心”一样,都是儒者们才会说的说教,于花恨柳而言,言恕此时这样回答反倒是有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这在他听来,当然会心中不舒服了。
“我这时候来,是因为白天的时候不能来,这个时候来与白天来也并不不同……”不见花恨柳应话,言恕又说道,只不过这一句他是回答之前花恨柳的疑问。
“你这话不就又矛盾了吗?”花恨柳这一次说起来时便小心了很多,由于吃了之前的亏,再次提起“矛盾”,他潜意识里也尽量反复揣度着莫出什么纰漏后才问出来。
“不知道先生又看出哪里矛盾了?”方才花恨柳称呼他为“大师”,此时他回敬花恨柳为“先生”,这两人也算是彼此应和了,除却两人谈话的内容不算,单只是两人对彼此的称呼也足以在历史上写下开创性的一笔了。
当然了,若是将两人说话的内容算进去,那这具有“开创性的一笔”便会多少带有些许滑稽的意思,这应该是世人所不想的吧。
“你先说一句白天不能来,又说黑夜与白天来并无不同,岂不是也等同于说黑夜不能来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