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其实是沐温安第一次穿女装。
往日在青楼的时候,他也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玉冠束发,一副男子打扮。只是因为形貌昳丽再加上言行举止之间常有的媚态,才被让做是个姑娘。
今天他可谓是一身盛装,大红色的衣裙还描了金边,华丽又大气。
只不过这样的装扮其他人基本没看见,也就夜凉迢草草瞄了一眼,夜凉风这个半大子看了一眼。
这会儿他身上是夜凉迢的衣服,对于这个轻易松口答应帮忙的人,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当然,因为对方有些行为实在是看不通,也可以说成是对他有些兴趣。
当然了,这些现在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正在为一件大事而努力,无暇顾及其它。若不是身上的衣衫上带了些其它人的味道,沐温安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想其他的。
沐温安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选花魁,为此他不惜在青楼里埋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被鸨母当摇钱树。
让他如此牺牲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报个仇。如今世上已经没有沐家了,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没错,他要报的是灭门之仇!
而他的仇人是当朝丞相杨文瑾,位高权重,唯一的爱好就只有美人了。据说这秦淮河畔一年一选的花魁最后就进了他的府里。于是沐温安把自己打扮成了美人。
不过到今天他才发现,花魁是要被拍卖chū_yè的,丞相大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女人跟过谁,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口味独特。
沐温安在这秦淮河畔素有艳名。他待着的青楼名为琢玉,最大的青楼之一,他是楼里名气最大的,自然在这秦淮河畔名气大。
三大家的姑娘一向是最后出场的,所以他有时间去找人帮个忙。当然了,也是够他出去一趟。
也就是说,他来不及换衣服重新装扮了,只能这样抱着琴往外走。
夜凉迢的衣袍是黑色系的,而且是宽大形的,沐温安干脆放飞自我,把不舒服的胸前装饰给去掉了,反正没人看出来。
女儿家的柔媚能学学,但是跳舞什么的他暂时学不会,用女声嗓子难受,幸而君子六艺他是样样精通的,这个场合弹琴就好了。
至于曲子嘛,江南人喜欢轻柔的,北方人喜欢大气一点的,岭南人偏好精致,审美完全不一样。只是男人嘛,大概有一样是都喜欢的。
沙场争战苦,但是每个人内心中都有一份豪情,边塞曲最符合大众口味。加上如今玄玉边关势弱,百姓们隐隐是渴望良将帅才定边疆的。
沐温安选的便是边塞曲。
事实上如果他的人生没有经历太大的变故,应该是大漠孤烟沙杀敌,而不是岭南之地赏秀美风景。
曲子最重要的是感情,而沐温安人生短短二十年经历过的事情实在不能为外人道,只能以曲寄情。
也许,周围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也许被他出其不意引出了些兴趣,真正注意到曲中意的没多少。
夜凉迢算一个。
除了边塞的悲凉豪放,夜凉迢感觉到了浓浓的向往和深深的不甘,还有压抑到极致的仇恨和绝望。
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有这样复杂的感情,这人实在不平常。
如果说夜凉迢最开始只以为这是他的丞相家里某位亲人,现在对这“姑娘”倒是多了些关注。
当然,还有对就跟我的心疼。
前世,丞相大人从来没有说过平生。事实上夜凉迢除了知道他是岭南人,剩下的一无所知。
今天,从这长相一致的人身上感觉到的情绪很有可能是他在乎那人同样拥有的。
一个人背负这么复杂的感情,活的多累呀?只是前世丞相每天脸上都有淡淡的笑,所以他从未感觉到其它。
如果说刚回来的时候夜凉迢只是因为欠了一条命欠了一份情而遗憾后悔,那么现在起就是多了一份自责和懊恼。
他欠下的不止一条命,还有缺席了他的一生。
看似朝夕相处分外熟悉,实际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从来的时候他最先做的事情不是找到那个人,而是反省……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沐温安本人已经泪湿眼眶,草草行个礼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年夜凉迢十九岁,除了父皇后宫人多勾心斗角不断让他看不懂,其余可算是顺风顺水。这一年沐温安二十一岁,因当朝丞相扬文瑾诬告,皇帝昏庸,全家被斩首,筹划十年开始复仇计划。
看似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其实一早就有联系的,只不过是仇,灭门之仇。
未来的很多年了,夜凉迢都无比的庆幸,庆幸沐温安只怨皇帝昏庸,没恨过皇族其它人……
脸上泪痕未干,面前已经多了个人,沐温安抬头一看,赶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张口换了声,“李哥。”
李殊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沐温安固执的擦了擦红红的眼睛,脸上换上了笑容。
从他和父母聚少离多,反而是眼前的人和他父母的感情更深厚,他不哭是因为怕李殊更难受。
“他的身份查到了吗?”
“嗯,”李殊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昏君的儿子,二皇子夜凉迢。”
这个结果……真的让人很意外呀……
沐温安愣了半天,嘴角的弧度扩大,“或许我们可以变通一下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