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景光出城赶往足利郡,大和尚定光院莲信陪同,在路上从足利学校派来送信的僧人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近些年,天朝东南沿海一带倭寇作乱开始加剧,大明朝廷震怒,嘉靖帝命兵部侍郎杨博派遣使臣传谕岛国,命其管束倭人,释放被掠虏的天朝国民。杨博派出去的使者名叫郑舜功,于年初时抵达了九州岛,由一直以来作为对天朝贸易主力的丰后国大友家接待,由于听闻天朝此次有重开勘合贸易的意向,大友家家督大友义镇,及其入嗣大内家的兄弟大内义长,对明朝庭所有提议自然无不应允。
“勘合”实际上是一种以朝贡为名义的外贸,此时的大明朝作为天朝上国,在面上自然是不能放下身段来和各国平等贸易的,所以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东亚、东南亚各国以朝贡名义将商品运往天朝,明朝廷以赏赐的名义将本地产品交予“朝贡”国,算是完成一次堪和贸易。
最初,大明建立时,岛国并没有勘合的权力,到了明成祖年间,明庭为让岛国帮助约束海上倭寇,于宁波开埠,设立了市舶司,准许岛国十年一贡。但随着岛国进入战国时期,室町幕府集权体系崩塌,沿海的各家大名纷纷打着勘合的名义到宁波贸易,本来这些是都属于“无证经营”的,但当地官员及市舶司主管太监拿了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变局发生于大永三年,也就是天朝嘉靖二年,岛内各家朝贡团因“争贡”问题在宁波发生流血冲突,有大明武官死在了乱局中,明庭下令剥夺了岛国勘合的资格。而随着岛国失去了朝贡贸易权,大批天朝和岛国海商铤而走险,转型成了走私商人或是海盗,严重影响了沿海安全,明廷也多次出兵清剿。
天文十六年(天朝嘉靖二十六年),退休大学士谢迁家族被倭寇洗劫,明廷才下决心清倭,但平倭大将走马轮替,效果并不理想。深受嘉靖帝器重的兵部右侍郎杨博经人举荐,选择了“徽商”家族出身郑舜功,允准其以“以大明国客之名”随谕rb,看来是特地质问岛国朝廷不作为的。
在完成完成“传谕”任务后,郑舜功却并未接着返回,而是以国客的身份于丰后国住下,派遣自己的手下到平安京拜会将军足利义辉,并在当地僧侣的陪同下巡览岛国风貌。
来到足利郡的这位名叫沈孟纲,便是郑舜臣的手下,于年中觐见足利义辉后便进入东山道来到此处,其自然不是来拜会景光的,毕竟到了国家这个层面,没谁知道足利长尾家这个内陆小豪族,其主要还是奔着岛国目前的汉学圣地足利学校而来的。
当然出于礼节,足利学校的九华庠主还是通知了景光,让他视情况接见一下。这就像后世小国听说有美帝代表来访一样,还不得抓紧供奉起来。
赶到足利学校时还不到中午,景光又差遣随行武士去城下町传话,安排梅居小一郎准备些精致的和食作为午餐送来。
岛国目前主流仍是一日两餐,一般仅仅在军队战时可能加个午餐,无他,穷尔。景光来到这也是十多年了,多少算是适应了。但天朝自汉以后,由于国力强盛、日趋富足,即使是一般人家也是三餐或四餐。让小一郎准备午饭,主要还是为了接待沈孟纲。
景光和莲信和尚被学校中僧人引入茶室,见一士子打扮中年人正与九华庠主饮茶谈笑,便是沈孟纲。此人方脸微胖,头上戴着个平顶布帽,应当只是个秀才,景光也理解,毕竟有正经功名的天朝士子,也没谁稀罕到国外的去的。
沈孟纲见到一身浅蓝色直衣袍服、头戴垂缨冠的景光进来,对一旁的九华庠主笑道:“看到这位少年进来,在下真是有些梦回唐宋之感啊!”
沈孟纲的下江官话带有些口音,但得益于其语速不快,景光还是听懂了,未等九华和尚开口,直接说道:“沈大人如此大惊小怪,不曾听闻高祖年我国使臣所作诗文吗?国比中原国,人如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
沈孟纲听到景光虽然不甚标准,但很流利的官话,又对九华和尚赞叹道:“这位少年官话说的比在下都流利啊!”
九华和尚担心沈孟纲一副长者作派引得景光不满,起身正式介绍道:“此为本地领主大人源景光。”
由于明朝对岛国知之甚少,朝廷经常会有一些错误认识,比如分不清岛国贵族体系,一般都认为岛国贵族是姓“源”的,称呼藤原氏秀香流出身的大友义镇也为源义镇;又如认为rb幕府将军是rb的国王,而不知天皇才是名义上的君主。鉴于此,九华才会如此介绍景光。
“如庠主所言,此地为在下所领。在下同时担任朝廷正五位下右近卫少将一职,故听闻阁下到访足利郡,特来此拜访。”与九华仅仅是在文化上对天朝的认知不同,景光是了解其官僚系统规则的,作为一个中央集权国家,天朝更为重视的是中央官职,至于领地领主什么的,显得档次太低了。
果然,听到景光的介绍,沈孟纲立马重视起来,起身给景光抱手回了一礼,连道:“失敬,失敬。”
众人依次坐下,景光开始旁敲侧击起来:“听闻沈大人随同郑大人到岛内是为重修‘勘合’事宜,不知可有此事。”
“我家东主主要是奉了侍郎大人的命令,来此商讨释放被……强盗掳走的我大明国民,敦促贵国约束领民出海,以复海疆升平。勘合之事宜,仅仅是初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