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以西四十里外的太湖,此刻正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下。
江南中人,没有人会不了解这片占地几近三百五十万亩的潋滟湖泊。
四十八座岛屿,七十二座山峰,不知吸引过多少文人骚客。
这一湖柔光碧波,仿若能够浸润人们浮躁的心。
那淡淡的涟漪和金色的粼光,是这一碧万顷上最秀美的舞姿。
岸边的青柳如歌如曲,倒映的青山如诗如画。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被一个人给破坏了。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
颠三手里提着一个鱼竿,坐在湖畔柔软的草地上。
他的这身形象的确与这太湖美景格格不入。
他的污浊仿佛是对这山光水色最恶毒的亵渎。
但是如果有人看到他的双眸就一定会抛却之前的想法。
颠三的双眸太明亮了,纵然是再美的山光水色在他的双眸之下也会黯然失色。
湖畔旁的茅屋内走出一道白衣身影,他缓缓走向垂钓湖畔的颠三。
这道身影当然就是魏尘,他被颠三一路拎出了烟雨楼,拎到这碧波浩渺的太湖之畔。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外表毫无形象的乞丐颠三,会在这雅致到了极点的湖畔有着一个窝。
“前辈,在下有一事不明。”魏尘躬身道。
颠三没有理会他,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丝毫的转移。
颠三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鱼竿。
他钓鱼的时候,从来不会做任何事,更不会被任何事所打扰。
他甚至将自己的酒坛都搁在了草地上,没有去碰。
魏尘皱了皱眉,他知道颠三一定是听到了。
所以他便闭口不言,甚至躺到了柔软的草地上,感受着夕阳余晖的无限魅力。
他的手不自觉地提起颠三丢在一旁的上好女儿红,颠三自顾自地钓鱼,他便自顾自地喝着颠三的酒。
酒还没喝一半,颠三的手突然动了,缓缓低沉的鱼竿被他沉着的手提起。
一条长约三寸,细嫩透明,色泽如银的鱼被他钓了上来。
“小子,你有口福了。”颠三哈哈大笑,伸手将魏尘手里的酒夺了过来。
魏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前辈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颠三喝了一口酒,淡淡道:“救人还需要理由?”
魏尘一滞,救人的确是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扶危济困,拔刀相助,本就是江湖豪杰该尽的职责。
“但前辈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这也不需要理由?”魏尘丝毫无惧地与颠三的星眸对视。
“你是怪我多管闲事?”颠三的声音更冷了。
“晚辈不敢,只是心中着实困惑,还望前辈不吝解惑。”魏尘不卑不亢答道。
“你当真要知道?”颠三问道。
“是,非知不可。”魏尘坚定道。
“好,”银鱼已被颠三放入篓中,他重新换上鱼饵,将鱼钩置于湖中,“今夜子时之前,你若能够钓上一条鱼来,我便告诉你。”
魏尘接过鱼竿,顺带着将颠三的半坛酒夺了回来,坐到草地上开始等待鱼儿的上钩。
没有了酒的颠三自然离开了湖畔,回到了茅草屋。
鱼篓里的数条银鱼,将会是他今晚最好的下酒菜。
银鱼柔弱无骨,他已太久没有尝到这令人食指大动的珍馐美味了。
魏尘枯坐在这清冷的湖畔已有三个时辰了。
月如弯刀,已然高悬天际。
子时已到,魏尘依旧没能钓上一条鱼。
他虽是初次钓鱼,可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但足足三个时辰,竹竿愣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钓鱼本就是磨砺心境的事,你带着目的去钓鱼,当然钓不上来。”吃饱喝足的颠三不知何时来到了魏尘的身后。
魏尘冷哼一声,将鱼竿提起,还给颠三。
可当他看到鱼线末端捆绑着的石头时,他才明白自己早已上了颠三的当。
这老狐狸从一开始就不想告诉他原因。
“你使诈。”魏尘不由怒道。
“愿者上钩。”颠三耸了耸肩道,“你若是稍微仔细一些,或是早些将鱼饵提起检查一番,也不会上了我的当。”
魏尘哑口无言,他能枯坐三个时辰,不单单是他养气的心境强大,更是因为他有着一股倔劲。
“有酒吗?”魏尘突然开口道。
魏尘的语气已然不再像当初那般恭敬,因为颠三本就不是个在乎礼数的人,魏尘若是对他恭敬,两人反而会无语。
颠三点了点头,朝着茅屋而去,魏尘紧随其后。
屋内不仅有酒,还有鱼,一盘煎炒的银鱼。
魏尘没想到看上去邋里邋遢的颠三,厨艺竟然不俗。
那一碟鲜嫩的银鱼,看之,色泽银润,赏心悦目;闻之,鲜香诱人,口舌生津;食之,味美可口,齿颊留香。
“春后银鱼霜下鲈,佳肴陪烈酒,谁能想到一个乞丐竟懂得如此享受。”魏尘忍不住道。
颠三摇了摇头,“这不是享受。”
“嗯?”魏尘疑惑道。
“这只是常规生活。”颠三云淡风轻地开口。
魏尘心中一颤,喝着酒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你知道是谁杀了董前辈吗?”魏尘突然开口问道。
颠三亮如弯月的双眸有着一丝闪烁:“我怎么知道。”
“你真不知道?”魏尘紧盯着颠三的眼睛。
“不知道。”颠三摇头道。
“那你为什把我从烟雨楼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