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纵身拦住为首玄衣人,举剑便刺,伴着斥骂:“何方乱党,忤逆之贼,一派胡言!我褒府忠心为国,何罪之有?”
玄衣人寒星目一闪,一鹤冲天掠起,向常林当头劈来。
常林飞身闪过,扑向守护粮车的玄衣人,铜剑泣血,人声哭号。
玄衣人飞身拦截常林。阳光浓烈,杀气喷薄。血腥的味道在旷野里四散开去。
褒南也在为抢救粮车奋力格斗,以一抵十,面不改色。
激烈的长风横贯草地,从虢家村的方向彭拜而来,卷起勇士们翻飞的衣袂,吹乱他们纷扬的长发。灰色的巨鹰飞过长空,发出凄厉的长鸣。战马呼叫,长短兵器闪着雪亮的光芒。
保护粮车的褒府护卫们先后倒在漫天利箭之下。褒南左臂染血,奋力劈开一只流矢,倔强地回头大叫:“保护军粮!人在粮在”
几名护卫齐声回应,刀剑舞成满月,将褒南护在中间。
花憔柳悴,群鸦惊飞,草色托影,烟光惹鬓。东风急,鸳鸯黯然飞天际。
半个时辰后,褒府人拼命保护的粮车消失不见。常林胸前血流如注,被左臂上插着箭羽的褒南搀扶着坐在地上,面如金纸。
阳光照着被血染红的地面,血腥味扑鼻,一大群苍蝇不顾生死地嗡嗡乱飞。草地上到处都是褒府的蓝衣护卫,或死或伤,其状惨不忍睹。或断了胳膊腿或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有的断了脖颈,和身体分离的头眼睛瞪得吓人;有的脸庞开花,有的吐出很长的舌头。半死不活的或爬着蠕动或仰着只有喘气的份儿,惨叫□□不绝于耳。
褒南面色苍白气喘吁吁,颤抖着手取出怀中金疮药,替常林包扎好伤口,又拔了自己左臂上的箭羽。一股鲜血喷到地上,染红了一片野草。
褒南没有轰赶苍蝇的力气,借嘴和牙齿帮忙,撕了衣袍的白棉布里,在伤口上了金疮药,包扎好,被疼痛、饥渴、疲累折磨着,一手支地,闭目喘息,欲昏欲死。
阳光刺目,苍蝇嗡嗡唱戏。忽听一人道:“欲知粮车下落,务需花些银子。”
褒南忍着剧痛坐直身子,看到面前光影里站着那个清瘦汉子。早已对他身份起疑,眯着眼,充满不屑,掏出怀中碎银,扔了过去。
那汉子不捡碎银,看着褒南笑道:“看来小爷甚少闯荡江湖,不懂何为物有所值。”
褒南将银袋子整个扔出。
那汉子弯腰捡起,颇觉满意,笑眯眯道:“抢粮者,蚩尤(1)后裔蚩磊是也!”
褒南满目狐疑,声音虚弱:“蚩磊?”
汉子蹲下来,吸了吸鼻子,闲散得像个以说长道短打发时间的庸妇:
“上古时代,蚩尤骁勇善战,会造兵器,尊之者以为战神,斥之者以为祸首。涿鹿之战,死于黄帝之手。其后裔蚩磊,本是淮夷太子,性格放荡不羁,善于结交绿林豪杰,行为一向匪夷所思。”
褒南不由惊骇,身子朝前微探:“蚩尤后裔?难怪身手莫测。褒帅正在攻打淮夷……”
那清瘦汉子侃侃而谈:“他此番抢劫军粮,乃一箭三雕之计。一来扩充淮夷军饷,二来扰乱褒帅之心,三来使朝廷责怪褒府抗震救灾不力……”
褒南耳边回响着玄衣人撤退前的笑语:“此地去我帝都,正是一马平川,甚好甚好!”
旁边的常林也听得脸色变绿,两眼发直。
褒南骂那汉子奸细,他也不恼,两人最后又唇枪舌剑一番,直到那汉子离开。
褒城东市的大街上,众人俱为卖唱女子的歌声痴迷,惊为天籁。
女子唱的是周公所做的《文王》,以事实为依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歌颂文王功业和德行,赞文王福泽百世,弦外之音是:没有文王的功勋,就没有我们今日的大周。
歌中有劝勉、鼓励、启发、引导,理正情深。褒姒听得痴迷,本是爱乐成癖的,不由掏出怀中碧玉箫,与女子合奏。
这一合奏,更是增强了古琴□□,众人拍手叫好,听得神游天外。
歌毕,少女放下七弦琴,用感激的目光向褒姒致意,又向众人叩首,哭道:
“奴家住在岐山脚下,岐山崩裂,逃难到此。家母患病无钱医治,奴家无奈,抛头露面卖唱救母……”
众人无不动容,妇人们窃窃私语起来。褒姒甚是不忍,想起父母更觉伤情,将碧玉箫放入怀中,摸出陶贝,想要施舍少女,忽听耳旁嗤地一声冷笑。她扭头一看,在人群里呲目冷笑者,正是在溪边碰到的黑肤狐眼女子,被妓院的鸨儿唤作兰姑娘的。只见她一身大红粗绸布裙裳,云髻高挽满头珠翠,凝神看着场中的卖唱少女。一双三白眼,眼珠滴溜溜乱转。那样子分明不是在欣赏,而是在想阴谋鬼计。
褒姒吓得急忙躲避,拼命地挤向一旁,却再也无心听曲儿,隔着几个人偷看狐眼。见并没被她发现才稍稍安心。少顷,见兰姑娘的阴冷目光一直盯着卖唱少女,她便想这少女是不是惨了?那狐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同病相怜,褒姒便想要快些设法告诉卖唱少女,叫她有所提防才是。如何保全自己又快速及时地提醒少女呢?
褒姒急得在人群里乱钻,情急中先后紧拉几位妇人,想让她们去场中传话给少女。可想想总是不妥,便一次次放弃,害得自己又挨白眼又受斥责。正这样忐忑不安之时,却见黑脸擦粉的兰姑娘转着眼珠退出了人群。
褒姒悄悄地看着狐眼女离去的背影,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