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坐在窗口,在霞光摇曳中回归思绪,不觉一阵悲伤如潮。春未老,鬓先衰,人间久别不成悲。
为什么心心念念还是褒府?
煌煌日光将树影投在雕花窗上。她靠在床头,摸索着点了眼药,闭目躺了片刻,心中伤悲婉转,索性起床,凭栏怀思。
忧心荡荡随云去,伴着残花当空飞;望断斜阳人不见,满处啼红暗翠袖。
忽听掌柜夫人在外敲门,叫道:“姑姑开门。”
褒姒忙打开房门,迎着那妇人灿然一笑。
门口一缕霞光,将妇人的臃肿影子投射在木地板上。她手里捧着柚子,笑容如水四溢:“姑姑眼睛轻了没有?这柚子清热怯火,利于眼睛恢复。你一个人在外挺不容易。”
褒姒的轻烟眉挑起微薄笑意:
“轻些了。多谢记挂。”
那妇人想着发财,生怕坐失良机,便一心拉下褒姒的时间,用小刀破了柚子,拿起一块递给褒姒。褒姒天真烂漫之性,也不揣测别人意图,只以为遇到了热心人,颇感庆幸。
晚饭后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夜长争得相思染,江汉皓月冷千山。褒姒站在窗前,客馆叹飘蓬,极目楚天空,云雨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
她只顾对月出神,不曾发现,楼下暗影里有个黑色人影,幽冥一般,正步步逼近。
她喜欢赏月,每每月圆时总要对月出神。此晚只站到月影西移,花落无声,益觉清冷,便栓死房门,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暖意融融中听闻雕花窗咯吱咯吱响,倏忽一怔。坐起来盯着门窗,看看窗外变幻纷纭的树影,目光惊恐不定。
西天上的最后一缕光华是月亮的背影,夜空渐渐变得阴沉黑暗。叶声飒飒,如同敌人八面埋伏。
似听到窗外隐隐异动,褒姒急忙跳下床,踮起门后斜靠的木棍,待在床下。
一个黑影一脚踢开雕花窗,跳到床前,举刀便向床上砍去,感觉落空,露在面巾外的眼里射出惊恐。他凭着夜黑杀人练就的极好视力,站着不动,警觉环顾屋子,不料双腿受了重击。就要倒下时又勉力站定,挥刀向床下一扫。
褒姒已从床头钻了出来,挥起木棒打向那人后背。
黑衣蒙面人敏捷一闪,挥刀砍向褒姒。
利刃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褒姒眼见无法躲闪,惊恐不已,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觉一大团黑色将她淹没。
黑衣蒙面人高举利刀正要砍下,忽觉脑后风疾,急忙收势,转身招架。
偷袭者接连几招抢攻,口中斥骂:
“何方鼠辈!受何人所使来杀姒儿?实话相告,我便饶你不死!”
褒姒被那熟悉的声音惊醒,猛地坐起,欣喜地呼唤:“二少主!”
“姒儿没事吧,切莫惊怕,待我处置这贼!”褒洪德边打安慰褒姒。
那黑衣蒙面人似有顾忌,边打边退,不敢恋战之势,一下子跳到门外廊道里。
褒姒从地上跳起来,急喊:“抓住他,盘查内奸!”
褒洪德一心抓活口,紧追不放,加急抢攻。黑衣蒙面人无心缠斗,一个纵跃跳到楼下,灵猿般敏捷地翻越院墙,一瞬间跑出很远。黑铁塔般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苍茫夜幕。
褒洪德心系褒姒无心追赶,转回房中抱住褒姒,抑制不住的悲痛、欣喜:
“姒儿,你可想着我?因此才冒险回来!”
哪里是冒险回来?分明是带着毁灭的使命。
褒姒哽咽不语,万绪交织,万分难过,一瞬间相思化洪,一瞬间悔恨汹涌。觉得离不开他,觉得有他很幸运,又觉得万分对他不住。恨命运之神如此翻云覆雨,让她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撑不住哭到浑身瘫软,羸弱的身子渐渐贴在他温热的怀里。冰冷的身体在逐渐升温,脸上有了温热泪珠。
不,泪已流尽,只有血在奔涌。那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流过脖颈,深深地流到心里。
东风飞扬,刮起阵阵烟尘。星汉无际,天河隐隐。
褒洪德骑着千里驹沿着官道穿越秦岭,正在追赶抗震救灾的粮队。他在冷峭的夜风中挺着脊梁,扬鞭催马,耳旁不闻鸟语花香,不闻高山流水,马蹄踏踏敲响心中的急迫,漫天的月光翻飞着旋转着沉落心底。他边走边想:
姒儿大难不死,我便心安。常林的大队人马走得甚慢,我总能在面圣之前赶上他们。
山林、冈峦、丘陵,俱在视野里飞速倒退。他的耳边回荡着母亲的话语:
“奴才!大王号召抗震救灾,诸侯各个不敢落后,你竟敢屡次违命!若是大王怪罪下来,我举家都得遭殃!”
“若要我去镐京听旨,你便不得为难褒姒。”
“为娘听你的,决不为难这丫头,一切等你回来再做定夺!”
走过一处山道,路面越来越狭窄,杂草上濡染着湿漉漉的露水。褒洪德勒紧马缰绳,缓了速度。迷茫的夜色里,数匹马迎面而来,马上托着带伤的人。
马嘶夹着人的哀嚎凌空飞来,褒洪德顿时毛骨悚然,急忙下马,燃亮了火折子,待在山道边。
前面两匹马托着常林、褒南。那马颇通人性,见到褒洪德便停了下来,发出几声悲哀的鸣叫。
“常林,褒南!”褒洪德发出惊叫。
“二少主……”气若游丝的常林只叫了这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被褒南和洪德扶下马来,瘫软在道旁,大张着嘴,喘得像一只精疲力竭的骆驼。
褒洪德解下身上的鹿皮水袋,给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