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姨娘们来请安时,顾维驹反复想着霍阆风说的话,决定好好把府里的风气整顿一下。她仍然认为人生而自由平等,就算身不由己,灵魂也是自由平等的。可人活在世界上,自由和平等都是有界限的,受到种种规则的束缚,譬如法律。在古代这种束缚则更重,除了律法之外,还有家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无法与规则抗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愿意庇护身边的人,可若别人犯到了她头上,说不得只能利用规则和权势,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了。
因此这天她不曾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等着姨娘们来,而是教人把来请安的姨娘们都拦在垂花门外。往常若是她有事晚了,也定会让姨娘们到小花厅坐坐,今日却干脆只让她们站门外等。
天气益发热了,几个姨娘站了不一时便开始流汗。加之请安时间早,她们多是待请安之后才回去吃早饭。因此个个虚汗不止,饥渴难耐,亦不知发生了什么,让顾维驹态度大变,都是又惊又怕。
“如月妹妹,”周氏想来想去,皱着眉开口道,“前次来请安,都还好好儿的。怎地昨儿你来过正院之后,太太就恼了咱们。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太太不高兴,还连累了我们姊妹?”
吴氏心中正虚,她知道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算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太过直白,可她怕顾维驹出身乡野,话说得太婉转,她听不懂。有了身孕这种事瞒不了多久,若是她的提示顾维驹没听懂,过不了多久珊瑚也定会事发,到时候她哪里来的筹码同顾维驹换一个生孩子的机会。因此便豁了出去,把话说得极透。
她本想着,就算顾维驹白白要了她这个人情,不做任何表示,她也能想法子见缝插针为自己寻找机会。可万万没想到顾维驹表现出来的是恼怒,直接下了她们的面子。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帮太太找出了勾搭老爷的丫鬟,她还能不高兴不成?难道这丫鬟是顾维驹自己送到老爷床上的?可她若是如此大度,怎地会嫁进门来就霸住老爷不放,日日留在她自己房里?老爷可是这些日子都不曾踏入北枝苑了!
吴氏心念电转,面上却笑吟吟的:“水晶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怎会惹太太生气。昨儿我就是来给太太送两幅鞋面儿,太太还夸我栀子花绣的好呢。前些日子瑞香和结香给太太纳鞋底、缝袜子,送了去太太都不知道多欢喜。倒是水晶姐姐你,似乎还未曾给太太动过一针一线吧?我却听说,姐姐往大姐儿那儿送去的东西,可不少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直指周氏不曾给顾维驹做针线活,只给大姐儿做,因此顾维驹收到了其他人的针线活儿后,想起了这茬才生气,给她们脸子瞧。
周氏虽然对顾维驹不满,但因被霍阆风教训了,平日里说话行事都加了小心,只能在这些小事上膈应顾维驹,但其实还是心虚。听着吴氏的话,脸色就泛白。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却不服软:“太太要些什么,漫说不能去云想衣、绣罗裳里买,便是府里的针线房,太太身边的珍珠,哪个又是手笨的了?几时轮到咱们去卖乖讨巧。”
这句话因带上了郑氏和王氏,这两个虽不言语,王氏却扯了扯郑氏,悄悄退开了几步,离这两人——尤其是周氏——远了些。脸上也都显出不屑的神情来。
她们俩虽不敢和周氏争,吴氏却是无所谓的,她哂笑一声:“水晶姐姐只怕也太天真了些,咱们做针线活儿给太太,不过为着自己的一番心意罢了。谁要和外头靠手艺的绣娘去比,那才是傻了呢。”
“你说谁傻呢?”周氏一听就真的生气了,开口质问。
“我能说谁呢,”吴氏轻笑,“我说谁了吗?你可别对号入座才好。否则,就真成个傻子了。”
“吴如月,真是没看出来,”周氏柳眉倒竖,“好一张利嘴啊,往常我竟没瞧出来你还有这般本事!不过你嘴巴里占得便宜又如何,终究还不是像那无根的浮萍,孤独一人!”
这几句话却太戳吴氏心窝子了,她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嘴里也不饶人:“便让你生了姐儿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叫你一声娘亲?”
郑氏听她们两个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开口道:“这还是在西岭院门口呢,你们说话行事,也收敛些吧。”
王氏冷笑一声:“如今究竟是谁拖累了谁还未可知,但你们若再吵闹下去,是定要拖累我和瑞香的。”
周氏和吴氏也都不是笨人,只是平日里争风吃醋惯了,所以动辄争锋相对。但既然郑氏和王氏都开了口,她们也明白这道理,心想不能自己丢人,倒让另外几个捡了便宜。于是两人都不再开口,但周氏还忍不住,狠狠白了吴氏几眼,吴氏却一脸不屑,扭了头不去理会。
顾维驹今儿没起来送霍阆风,多眯瞪了一会儿,几个大丫鬟听了守夜嬷嬷的话,知道昨儿晚上又闹了大半宿,因此也不着急喊她。珍珠一早起来就用小铫子煮好了燕窝;琥珀安排着小丫头子备好了洗漱沐浴的热水,兑了顾维驹入夏后惯用的茉莉花露;琉璃拉着珊瑚给顾维驹准备今日的衣衫,熨过之后又细细用香熏了;玛瑙指挥着人把院里、屋里都清扫干净了,堂前的花瓶里插了时令的鲜花,墙角的大熏炉里也点上了熏香。而顾维驹常在的次间里却不用香,只拿青花大瓷盘子装数十鲜果,以果香代替熏香。
做完这一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