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去太夫人院子的时候,顾维驹就跟珍珠几个说话。因知道了太夫人是卯正即起,辰正摆早饭,巳初视事,就在南山院西侧旁边的安德堂。而霍阆风因是在京官员,因此虽然只有七品,也要每天上朝,他是寅初就起了。顾维驹就决定自己也跟着寅初起来,这样等霍阆风走了,她正好去太夫人那里请安,然后在跟着太夫人去安德堂议事。
又因琉璃、珊瑚是家生子,便问了她们许多事,才知道现在太夫人手上最得用的是蒋、沈、韩、杨、钱五位妈妈,她们大多都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进了府,配了人,就成了管事妈妈。
钱妈妈她们已经见过了,造得一手好菜饭,管着油水极丰厚的厨房,为人也很油滑,惯于逢高踩低、见风使舵;
蒋妈妈管着太夫人的陪嫁和私库,平素为人孤寡低调,从不爱与人来往,珊瑚琉璃对她了解也不多;
沈妈妈专司人事,为人刻板严厉,极重规矩,新来的小丫鬟都都吃过她的苦头,现在珊瑚琉璃提起她,心头仍有余悸;
韩妈妈管着府里库房、祭器,心思缜密,言辞便给,精于算术,每年和庄头掌柜打交道的也是她。据说一手算盘打得比账房先生还好,这才能把那些人镇住;
杨妈妈就统管着其他如门禁、上夜、扫撒等一众杂事。她为人开朗和善,待人极好,也很得太夫人喜爱,常让她去陪着聊天说话。她原就是太夫人的陪房妈妈,有一次她男人大冬天的喝醉了酒,半夜跌进了河里,她就守了寡。而霍大管家的另一个弟弟霍老三,人生得不怎么聪明,只靠着兄弟的面子在府里当个门房,正巧媳妇得急病去了。太夫人就做主把杨妈妈指给了霍老三。
不过霍阆风生母的陪嫁,却是她生前留下的人管着,东西都造了册、入了库,账册就由霍阆风的奶娘冯妈妈管着,但却得有霍阆风的印信和太夫人的对牌方才能取得出来。外头的田庄都是原先陈太夫人留下的庄头。铺子则由霍阆风的舅舅、陈太夫人的亲哥哥挑选的掌柜们看着。其中总管的大掌柜姓卫,只要他在京里的时候,会常来给霍阆风请安。
几个人正说着,忽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小霍管家来给太太请安。她这才想起来,昨天跟霍阆风要了礼单子,忙端端正正地坐了,让人进来。小霍管家是个年约三旬的男子,面白无须,穿着青绸直缀,带着六合一统帽,脚上穿着皂色靴子,一身衣服俱都干干净净。顾维驹看他虽然看起来精明干练,神情却恭敬,忙笑着赐了座。小霍管家再三辞了,才在下首的杌子上坐了。顾维驹就笑着问了几句他父亲身体可好等话,他俱都马上起身答了。顾维驹见他恭敬拘谨,便也不勉强,接了他递上来的礼单子。
礼单子不过薄薄几张,顾维驹看了看,竖写的繁体字让她眼花缭乱,因此随手递给珍珠,说道:“这份礼单子且留下,待我再仔细看看。之后拟好了详单,在着人送去给你吧。”
小霍管家应了是,又掏出了一张纸,纸上盖着一个朱红印章,上有“霍氏阆风私印”几个篆体字,递给顾维驹,说道:“这是老爷的印信,还请太太收好。老爷说,若是太太整理屋子要开库房,须得有他的印信和太夫人的对牌一块儿,管库嬷嬷才敢让您取东西。”
顾维驹这才知道霍阆风的尊姓大名,赶忙接了,自己贴身放了起来。心里却想这对继母子经彼此互相防备到这地步了,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小霍管事在内院不便久留,见事毕就行礼告辞。顾维驹忙让人拿了一匹石青、一匹沉香和一匹蓝色素绢赏给他,又道:“知道你家里定不缺这些,只我也没什么好的,这点心意,拿去做几件夏裳吧。”小霍管家连道不敢,又再三谢了赏,这才退了出去。屋子里没有管事妈妈,顾维驹只得让珍珠自去送了。
一时珍珠回来,见顾维驹正在看礼单子,便笑着道:“没想到这小霍管家对您如此恭敬。”
“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呢,”顾维驹一面说,一面将礼单子递给珍珠,“你帮着看看,这么多字,看得我头疼。”
珍珠奇道:“太太是怎么了,您确实跟着顾家三爷学了些字,可奴婢却不识字呀。”
顾维驹心中暗道糟糕,忘了古代是没有义务教育的,忙笑着掩饰道:“看我,简直忙昏了头。”
珍珠也没再追问,就道:“听说琥珀倒是个识字的,琉璃似也识得几个字不是?”
琉璃便笑:“我老子原想让我哥哥们跟着老爷做个小厮,便送他们去私塾学过一年。谁想我家两个哥哥都不是读书的料,只学会了写名字。我在家时曾去给他们送饭,那老先生见我家总给他备一份吃食,便也教我写了我的名字。一共就识得这么两个字。”
正说着琥珀回来了,顾维驹便问她识不识字。
琥珀垂眉敛目,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老子是府里账房,从小教了奴婢认字,因此也略识得几个。”
顾维驹很高兴,就说道:“这便挺好的,那你帮我念念这礼单子。”
琥珀就接过念了起来:“绸缎衣料类:
大红妆花、织金缠枝莲花纹缎各两匹如意纹绢各两匹;
大红妆花、织金缠枝牡丹纹罗各两匹;大红妆花、织金缠枝宝相花纹绸各两匹;
大红折枝梅花纹蜀锦两匹,大红盘绦四季花卉纹宋锦两匹;
缂丝白鹇补子八副;缂丝芙蓉双雁图一轴,缂丝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