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氏果然海量,敬完一圈回来,见顾维驹已是头晕,忙笑道:“顾太太若不想吃席了,不妨去倒座中稍事歇息。睡一会子,许就好了。”
杨五娘站了起来,亲热地假意拍打她两下,笑说道:“可不都是怨你,这会子喝醉了。瞧我让人告诉霍大郎去,让他将二郎灌醉,为妻报仇。”
一席话说得大伙儿又笑起来,纷纷道:“他们夫妇都是海量,还未知李二郎和霍大郎,谁输谁赢呢。”
顾维驹将杨五娘按着坐下:“不用大郎替我报仇,你替我与韩太太多喝几杯,亲自帮我报了这个仇吧。”
众人纷笑:“顾太太说的是,正是这个理了。”
杨五娘拉了韩氏,:“你也坐下,别蝴蝶似的满场飞啦。咱们好好喝两盅,说说话儿。今日便有多少事,也全拖赖大表嫂了。”
正说着陈氏也走过来向众人敬酒,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还道你是个好的,原来也不疼我,只打量我伺候你呢。”
杨五娘端了酒,笑嘻嘻地贴上去:“大表嫂,好表嫂,让我来伺候伺候你。”说着就将酒盅送到陈氏嘴边。
陈氏笑着拧了一下她的面庞,饮了杯中酒:“你这哪里是疼我,分明是要灌醉我。可怜我今儿水没得喝两口,一肚子全是酒。”
杨五娘便将陈氏也拉着坐下:“好歹略吃些垫垫肚子,免得伤了肠胃。”
自然有小丫鬟过来伺候,杨五娘指挥着:“给你主子搛点清淡的,那些肉啊油啊别吃。”
席间自然有相熟的太太插话:“就搛那个五香笋丝,虾圆子也好。”
又有太太说:“吃盏鸡汤燕菜,熬得时间够了,倒是入味。”
韩氏也道:“今日多亏了大嫂,我才能躲个懒,多喝两盅。先给大嫂赔个礼,原谅我这一遭,谁让我这一生人,无所爱好,却偏爱这杯中之物呢。”
众人皆哈哈笑道,她错生成了女子,分明应该是个须眉。
那丫鬟被众人指挥地团团转,最后还是杨五娘一锤定音:“先给你主子上一碗细细烂烂的鳝丝面,再单拿几个干净碟子,捡上几样她爱吃的。只怕她也没这么多时间坐在这儿陪咱们呢。”
众人皆点头称是,顾维驹也暗觉杨五娘想的周到,今天杨太太是摆明要享媳妇的福,韩氏又是个有钱出钱的,陈氏没有弟媳这样财大气粗,自然只能辛苦出力了。举办这样的盛宴,千头万绪何等多事,陈氏能坐着吃上一碗面,已经是杨五娘刻意为之了。
果然,陈氏面才吃了一半,就有小丫鬟来请。她匆匆擦了擦嘴,对杨五娘感激地笑笑:“果然是你疼我。今儿我忙,不及招呼你,改日咱们再吃酒。”
又笑着对席间众人说:“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说着便匆匆地跟着小丫鬟走了,这边席上自然感叹她能干,杨太太所在那一席,多是老年贵妇,也都是当了婆婆的人,却纷纷夸赞杨氏命好,婆贤媳孝,其乐融融。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即便都是矜贵的女客,也纷纷松懈下来,开始闲谈。
一个身穿银红通袖衫的太太,白净面庞,娇俏得很,便是原先说过几句话的、韩氏的弟妹秦氏,此时她正说一件旧时趣闻:“……正是我们那个邻居,许多郎中看了皆不管用,只道热毒攻心,怕是要不成了。岂料姐姐一听,便说峨眉雪蛆可解。那人哪知道是什么,便是咱们家里也没人知道是什么,偏姐姐便知。那家人也是为了保命,竟真的搬到成都府去住了。”
众人听着神异,纷纷看向韩氏,韩氏略笑笑:“她见识短浅,贻笑大方了。”言词之间很是亲昵。
秦氏果然不依:“若说姐姐见识过人,我是没二话的,可却不是我见识短浅。峨眉雪蛆这种东西,我便大胆问各位太太一问,又有谁听说过了?”
众人自然尽皆摇头。秦氏笑了:“瞧吧,可见确实不是我一人不知。”
韩氏笑着看看她,眼神像看自己亲妹妹一样宠溺,不再说话了。
顾维驹却十分好奇:“那人后来好了没有?”
秦氏见有人捧场,十分欣喜,连连点头:“确实好了,没几个月就能起床了。如今还年年给姐姐送谢礼来。只是峨眉雪蛆必须生活在峨眉山雪之中,雪化了,虫也会化,他时时要当药吃,因此不能再回金陵。听说如今一家子已是搬到峨眉山脚下去住了。”
顾维驹听的十分有趣,她尚且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东西,不仅诚心请教韩氏:“未知峨眉雪蛆竟是何物?”
韩氏见她问得诚心,又见众人都好奇地等她解释,便简单说了一句:“前朝有人写过一本书,书中记载,峨眉雪蛆大,治内热 。又有书道,山以北,积雪历世不消,生蛆如瓠,谓之雪蛆。 ”
“那雪要是化了,那蛆虫真的也会跟着花掉?”又有一个太太问。
韩氏点点头:“这是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中所载,取雪时并蛆取之,能蠕动;久之雪消,蛆亦消尽 。我原也不知真假,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众人皆点头叹服,韩氏果然不愧才女之名,竟然知道千里之外的峨眉山上,有这样神奇的生物。
又有一个太太笑着道:“难怪钊姐儿、钤姐儿和釜哥儿都不用进私塾,家中自然有名师教导。”
顾维驹听了这话不禁心动,若是韩氏开个私塾多好,荒姐儿和萦姐儿便有了老师,可惜此时交浅,还不便言深。心想改天私下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