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大吃一惊,心中又有些懊恼,不免道:“你、你这又是再闹什么?好端端地,说这些怄人的话作甚?”
杨五娘垂泪:“非是妾身要令三郎烦恼,只是实在无颜见人了。况且失了三郎顾惜,我又何必霸着这沈三夫人的位置。三郎若是瞧上了什么天仙妹妹,我退位让贤便是了,也无须三郎为难。”
沈钺越发懊恼,面上青红交加:“你说这些诛心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便是我做了什么对你不起的事,难道你不能好好同我说?我这还没说要如何呢,你便要死要活的,非要教我为难。”
杨五娘大怒,哭也不哭了,跪也不跪了,霍然起身,一张俏脸气得煞白,柳眉倒竖,一根指头指着沈钺的鼻子就骂开了:“好你个沈钺,你还真敢倒打一耙,打量我不好意思说你做的那些腌臜下贱事不成!从前你逛楼子、包戏子这些烂事我也不同你计较,好歹你还知道在外面偷吃了要擦干净嘴,便是看在甘棠和良辰的份上,我打掉牙也往肚里吞了。如今你倒好,皓哥儿的拜师宴,你竟敢沾染霍府丫鬟,还收了小贱人的脏东西,带回来打我的脸!霍家一府女眷,霍府太夫人、霍家弟妹和三个姐儿,你污了无论哪一个的丫鬟,教她们如何自处,还要不要活了,你有没有脑子?你不要脸,你就当世人都同你一般不要脸不成!若非霍大郎是你好朋友,你在他家做出这等下贱事来,你瞧他打不打断你的腿?”
沈钺也跳起来,面色涨得紫红,磕磕巴巴地道:“你道霍大郎又是什么好人了?我告诉你,若非我穿错了他的衣裳,你以为那小丫鬟就有那么大胆子,敢勾引主家的客人不成?若非他私底下跟丫鬟勾勾搭搭,人家怎么会把我错认成他,就敢来搂搂抱抱,不要命了不成!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霍家弟妹还应该谢谢我呢,今日要不是我,只怕自请下堂的就是她了!”说到最后忍不住嘲讽了杨五娘几句。
杨五娘冷笑:“那可不是嘛,你沈三就是那勾栏里的英雄,花丛中的好汉!你救了沈家弟妹于水火,我看她真该亲自登门道谢,多谢你献身。不过用也不着,我这就去登门拜访,不但要亲耳听霍家这一声谢,我还要看看是怎样的天仙美人,把你勾得魂都没了,这么不知礼义廉耻、颠倒黑白的话都说得出口!难道是给你下蛊了不成?没想到我杨五娘自诩聪明,却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我竟是个睁眼瞎子,日日夜夜睡在枕边的人,我一点都没瞧清楚。沈子殷啊沈子殷,我与你成婚这么多年,到今日才发现,你不要脸起来,真是阎王都怕。”
沈钺听出妻子话语里的凄凉,也自惭做错了事,却还是嘴硬:“你也不用说这种话,我是什么人,我看你清楚得很。你不过是因为没能把我拴在裤腰带上,才如此气恼吧。那小丫鬟自然也不是什么天仙美女,更不会下蛊,男人酒后乱来又算得了什么了,哪家每年没几件这样的事,哪家娘子又像你这样吵闹不休了?”
杨五娘气到极点,她原打算骂沈钺几句,出出气就算了,那小丫鬟该接进来还是接进来,捏在手心里才好收拾。结果没想到沈钺没像往常一样殷勤小意,不但不肯陪个不是,还口口声声指摘她的不是,她当下就动起了手。她毕竟是将门虎女,身手也是家学渊源,虽不能跟沈钺比,但沈钺也不敢真对她还手,因此倒是手持宝剑,把沈钺追得满院子乱跑。
这厢闹得厉害了,但也不是第一次,丫鬟们熟练地守门的守门,请人的请人,不一时,沈老太爷和沈太夫人就匆匆赶来了。
一进门,沈老太爷就大骂:“孽子,孽子,你还不给我跪下!”
沈太夫人则怒道:“反了,反了,成何体统!”
杨五娘把剑往地下“哐啷”一砸,冲将过来,抱住沈太夫人的腿就大哭:“母亲,我不活了啊!我才刚刚一提那件事,原是好意,想问清楚三郎的意思,是不是把那个妹妹接回来,还想着替他在霍家人面前遮掩。可他开口就骂,说这点子事又算什么,哪个男人每年不做上几件。还说他替霍家大郎挡了灾,霍家弟妹应该谢谢他。儿媳听不下去,忍不住反驳几句,三郎立刻就怒骂不休。儿媳实是忍不了,求您二老休了我吧,我宁受下堂之辱,也决计不受外头这些狐媚子的闲气!”
沈太夫人还来不及说话,沈老太爷就被气得全身发抖:“孽畜!你竟敢为了外头的下贱女人,这样对自己的结发之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你还不从石山上下来,滚过来五娘赔不是!”
沈太夫人也不好驳斥,毕竟沈老太爷这么多年来,别说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了,就连两个老姨娘还是她硬塞过去的。因此也只能道:“夫妻相处之道,当恩爱和睦。牙齿和舌头还会碰到,两个人怎会没点磕磕碰碰,哪能一言不合就兵刀相向。”
杨五娘哭道:“父亲、母亲,五娘知错。可五娘幼承庭训,入门以来,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孝敬翁姑,生儿育女,管家理事,日日夜夜战战兢兢,不敢稍有懈怠。如今甘棠和良辰也大了,我也不是那等拈酸喝醋的人,伺候三郎的事,都交给了妹妹们。这些年您二老也看见,通房丫头十几个,姨娘也纳了六房,府中上下就属我们这里人多,单是姨娘们都单独开了个院子,我亦没有半点怨言。可如今、如今……三郎为了一个刚得着的小丫头,竟回来和我吵闹不休。天可怜见,您二老作